云朗此刻的神情有些呆滞，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情绪上波动很大。遮挡在眼前的云雾渐渐散开，这对于他来说，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慕容融挪步到他身侧，他也未有什么反应。
抬手轻轻拂去掉落在肩上的秋海棠花，慕容融自认为不是惜花之人，没有那么多的情绪可以感慨，她只在乎眼前的事。
“如今你也可满意了，柳萧萧的命，你是一辈子都偿还不清了。”不管他听不听的懂，她都是要说的。
云朗呆滞的眼睛，动了动。
“你只看得到她欺骗你的事情，可是你有想过当年她的感受吗？你没错，她也没错，错就错在天意弄人。她为你的好，她可以选择牺牲，她葬送了她的幸福。或许很多时候她处理的方式不对，可是，她承认的压力并不比你少。”鬓边碎发被秋风撩起，目光清澈，声音似是一股清流缓缓从眉间倾泻，“你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好，这些年你假意的好，其实她都是知道的，恐怕再也没法似从前了。”
“回不去也好，她今日算是一种解脱了。赵姑娘对你一往情深，莫要再辜负另一个无辜的女子了。”
慕容融也不明白今日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感慨，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云朗说这么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今时今日看得开，来日自己碰上这种感情上的是，未必能全身而退。
云朗和柳萧萧，总归是情深缘浅。
柔儿站在慕容融的身边，替她拢好披在身上的披风，眼角瞥见院中呆立的云朗，说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了？”
“小姐，奴婢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情绪。”柔儿如是说道，“雲城这个是非之地，表面上虽然好像没有什么，可是总感觉牵连着好多的线，剪不断，理不清。”
慕容融面色一暖，笑道：“这回就依你，等这里的事情了解了咱们就回景城去。不然府里的那位姨娘可真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事情来了。”
柔儿欢快地点点头，轻笑着仰起头来，十分认真道：“岚姨娘虽然与小姐面和心不合，但那是咱们都知道的，这样的敌人不怕。奴婢就是怕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像柳萧萧和云朗，即使是最亲密的恋人之间也会生出隔阂……”
“你懂得倒是不少。”慕容融调侃她道。
柔儿脸色一沉，正经道：“小姐莫要拿我取笑，我说的可都是正经的。”
“我也很正经呢！”
柔儿抬头瞧着慕容融那满脸的笑意还强装正经样儿，知道小姐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其实现在楚少爷也在雲城，她也放心不少。起码，楚少爷对小姐是真心的，这些她们都看得出来。小姐将来是要和楚少爷成亲的，只要他们成亲了，那么那个岚姨娘也就不能拿小姐如何了。
“对了，你刚去厨房怎么去了这么久？”
柔儿眸光微闪，支吾道：“不小心打翻了给小姐做好的粥，又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因为着急就先过来了。”
“哦。”慕容融不疑有他，只淡淡颔首。
彼时秋风乍起，院中的秋海棠被吹落一地。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这个秋天显得格外的寂寥。
自古逢秋悲寂寥，慕容融的心境有些复杂。她往屋子里看去，却见楚霆剑眉深锁，屋子里跪着初夏秋冬四个丫鬟，低首仿佛是在哭泣。
楚霆收回诊脉的手，目光移到立于门前的慕容融。阳光笼罩在她的身后，面容被模糊，只是身子单薄。他不由心里一疼，这么多年了，她在外四处奔波，一直以为她潇洒，可是这样的她，让他心疼。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侵入他的脑海中，那一日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
楚霆的心嗖然一紧，宽大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融儿知道！
有风从门口卷来，卷起垂落的纱帐。
柳萧萧的声音从纱帐中传来，软弱无力：“慕容姑娘在吗？”
楚霆回过神，忙道：“她就在外面，我去叫她进来。”
楚霆站起身，对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丫鬟嘱咐道：“你们随我来。”
春黛哭着说：“我们要陪着夫人。”
“听楚公子的话，我暂时无事。你们先随他出去，我有事和慕容姑娘说。还有，记住……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话。”柳萧萧微微撩起纱帐一角，透过纱帐依稀看见她苍白的面孔。
春黛哭得更加厉害了，颤抖着说道：“夫人……”
“咱们还是出去吧！”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还是很懂事地退了出去，因为她们知道，夫人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慕容姑娘交代。此时此刻，再怎么伤心，也要尊重夫人的意愿。
慕容融皱眉问向走出来的楚霆：“她如何？”
楚霆轻叹一声，遗憾道：“她有话要和你说，恐怕说完之后……”
空气霎那凝滞，她心口一窒，哑然道：“果真如此的缘浅吗？”
“对不起，我……”
“你已经尽力了，大约这也是天意吧！”慕容融饶过他往里走去，楚霆想喊住她问她一个问题，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想问，你相信天意吗？
楚霆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问出口。
缘分天定，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之间便是错的。
春黛离去之前，替她们关上门。
慕容融闻到房间里有很重的药味，混杂着血的味道。
她轻轻走过去，撩起纱帐，挂在钩子上，自己则在床边的一张矮凳上坐下。
柳萧萧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精明，垂死之人，真如油尽灯枯。
她勉强笑道：“慕容姑娘，今日我对你说的这番话，你就当没有听过，也请你永远不要记在心上。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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