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靖微微皱起眉，回想起那日凉亭里的情形，分明莫怡然三人占尽了上风，人人语带讥讽，眼带嘲笑，每一句每一语都暗含玄机，可是她却沉静自若，坦然处之，甚至那无意瞥向矮灌的眼神都是那样的沉静，锐利甚至还有些陌生，那神情，那气质……
他仰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溢出一抹浅浅的笑。
收回思绪，欧阳靖有些涣散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屏风拐角处即将消失的淡绿色背影上。
其实自她回府的这些天来，他心中不是不奇怪，死透的人死而复生并前事尽忘，西王母显灵附身，徐婉莹小产，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刻真切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他懒得探寻，他需要的不过是一群女人的遮掩，仅此而已。
今日她气怒寻来，让他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心到底放在哪里？
叹了口气，欧阳靖又捧起书。
可是思绪稍许有些乱，那些前事纷扰袭来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如此低柔的声音，听过了许多次，可是没有一次，像这两天这样，这样……
好像来自极遥远的地方，冷静、坚定、内敛，甚至，有种挣脱束缚的释然。
让他感觉似乎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清冷的眸子，完全的陌生感，却可以撩拨着他的心，有一种酥痒的感觉。
“还有一件事。”短暂的沉默之后，清泠的声音再次慢慢涌入耳中，“那道旨是什么？和我有关？”林语嫣越过屏风，问了句。
“嗯？”欧阳靖抬眉睇她一眼，惊讶之余也不由得笑了笑，“没什么！”
许久未有声音，隐在房梁上的暗黑色身影跃到榻前，半跪着道：“王爷，她已经走远了。一切是否都按着刚才部署好的去实施？”
“先缓缓吧，现在还没想出个周全的计策。北疆那里可有什么异常？”慵懒的声音不复存在，欧阳靖犀利的眸光落在黑衣人身后，微皱了下眉。
“属下告退！”黑衣人侧耳，然后“咻”的一声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只带起很轻的一阵风，好似一切只是一个幻影。
林语嫣尽量放轻脚步，让呼吸慢慢趋于平缓。
再次走进玲珑阁的时候的确是带着满心的好奇，离去时她分明听到了非常轻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衣袂摩挲发出的细响，却绝对不是雪纱发出的声音。甚至就在刚才她似乎还听到了“北疆”二字。可是……
入目，欧阳靖依旧神情闲适地偎在榻里，半眯着双眼。如雪的雪纱长袍半敞开，如墨的乌发没了龙纹玉簪的束缚闲散的垂在胸前，形容秀美，眉若远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
俊美得让人窒息。
顷刻间，她的心跳无由加快，不安地睨了他一眼，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很静，连一丝一毫的不寻常都未瞧见。
“还有事？”欧阳靖眯着眼睛轻声问道。
“刚才我似乎听到了北疆什么的，是不是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淳王？”欧阳靖面上瞬间变得凝重，“你很关心他。”
“那又如何？”林语嫣眼眸里慢慢浮上几许不安，甚至连声音也在顷刻间变得颤抖不已。
欧阳靖慢慢抬眸，冷寒的眸光将她迅速纳入眼内。
看着她如此慌乱，他只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尽管很轻微，却带着汹涌澎拜的痛迅速地席卷而来。
那些稍许生出的眷恋与牵念，被她轻柔的一语狠狠斩断。
“你如此关心他，倒是叫本王羡慕！”欧阳靖从未像今日这样疲乏，甚至还有点抑郁。眉心深蹙，合了眼。“若无事，回吧。”
愣了片刻，林语嫣抬头睇他一眼，静静退了出去。
见她神情凝重，银月二人一路上也不敢多言，只在回到芙蓉阁时，碧云实在好奇耐不住问了句：“夫人，王爷他有没有庇护大夫人？”
银月剜她一眼，知道自己唐突，碧云便噤声退至一旁。
林语嫣神情依旧有些沉重，悠悠道：“不出七日，她欠咱们的，一定会要她加倍还回来。”
“夫人。”羽灵立即跪在地上，语气哀婉：“都是奴婢连累了夫人，是奴婢不好！夫人千万不要为了奴婢再徒增烦恼，若被徐王妃钻了空子，那奴婢就真的是十恶不赦了！”
见羽灵提到了徐婉莹，林语嫣松懈的神经忽然剧烈波动起来，暗思这几日她借着小产整日闷在正妃寝宫也不知在谋划些什么，虽与她没再生出什么摩擦，但太过平静倒有些不太正常。
沉声道：“既然你们提及我被责罚险些失了性命的事，那么倒不如实话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徐王妃会这样待我？”
羽灵与银月两人对视一眼，银月微微点了点头，碧云便迅速走到门口，探头四下看了看，关了房门。
“其他几位夫人大抵也就是气不过王爷纳了新人，所以才会合了伙的总是欺着您。这府上每新来一位夫人，没有哪个不会受欺，那些大家闺秀带着陪嫁来的倒好些，像夫人这样的就只能忍着……而徐王妃，只因为夫人您无意知道了她的一个秘密，就是这个秘密得罪了徐王妃，才使您险些丢了性命！”银月道出事情原委，说完又很小心地瞥了一眼一脸凛肃的林语嫣。
林语嫣怔了一下，徐婉莹的秘密，偶记没有记录过，难道是假孕？
心念电转间，脑中飞快地晃过了几个念头，但除了假孕她真的想不出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就单凭一个假孕她就必须受到折磨，必须失去性命吗？腐朽的社会，除了位高者的独裁外一切都变得那样无足轻重，哪怕生命。
片刻，她以尽量平稳的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奴婢偷偷听到的。”
银月面色平静，不像是在说谎，林语嫣端视一番后，懒懒道：“你们先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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