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弃的话，弹上一曲，权作答谢也无妨。只是王爷既说是良辰美景，又怎能少了好酒好菜？”她自琴弦上拉回目光，浅笑提议。
就在方才，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了欧阳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许素日的伪装也并不是一件易事。岸上的陵墓是座皇陵，如果里面的人是欧阳靖，那么欧阳靖便是南赤日后的天子！可现在温文尔雅的欧阳烨行事未有一丝纰漏，言行举止更是叫人挑不出瑕疵，如何最后会被永和帝贬斥？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是手足相残，还是什么？
她长吁一口气，看着窗前的颀长身影，或许他们此生不但可以是仇人，也可以是其他的什么人，只是究竟该怎样去形容，她一时还说不上来。只觉此刻面对欧阳靖时，心底不再排斥，相反竟莫名生出一种想要彻底研判的感觉。
“好，你便安排吧。”他轻轻一语，转身继续望着湖面，看不出在思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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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皇宫，一片浩然凝重。
太子殿内，九瓣镏金的莲花烛台上燃了数支明亮的烛火，清烛爆开了灯花，轻轻地“噼啪”一声。
时进神色凝重，亟亟进来。看到书桌前神色平静正在看书的男子时，微微有些迟疑。
正低头看书的男子应声抬头，“怎样？”
时进轻轻摇了摇头，上前，“回太子殿下，不是太好，靖王突然去了芙蓉阁，很有可能……”他将头慢慢抬起，稍有犹豫，“太子殿下如此神威英勇，何样女子得不到？况且她只是一个低等的妾，为了她得罪了靖王，恐会遭天下嗤笑。”
欧阳烨神情大骇，捧书的手突然一僵，“孤看重她的满腹才华，看重她的果决勇敢，就算她已不是完璧之身又如何？孤身边女子虽多，却只是温室的花朵，难有见解。而且世上相像之人也不是没有，只要她愿意，孤什么都不怕。”
“可……”时进的话噎在喉间，便被欧阳烨给阻了回去。
“那属下再伺机安排吧。”时进软了话，却是迟迟不肯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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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会儿，璎姬几人便端了酒菜进来。
林语嫣瞟了一眼，酒菜虽少，却是精致，“羽灵去了哪里？”
“说是头疼，奴婢看也的确用不上那么多人，便擅自做了主叫她先睡了。”璎珞垂手站在一旁。
林语嫣点点头，摆手，“都下去吧，怕是也没什么事。”
见璎姬几人鱼贯而出，林语嫣右手轻挑琴弦，发出柔柔清韵。随后指下轻轻一挑，余音犹自袅袅，流水般的琴声便婉转而起。
欧阳靖顾自斟酒一杯，唇际含笑，继而仰头一饮而尽。
曲调渐渐安详雅致，似幽兰静谧，姿态高洁，又如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悠然思远，恍若置身空谷兰风之间。霎时，但闻芙蓉阁内乐音悠扬，周遭似有淡淡琴声相和，一时竟叫人分不出是否为古琴所奏，仿佛随着流连清风，四面八方都飘来琴声，悠悠娉婷无止无尽。
林语嫣双目微闭，再弹一阵，琴音忽变，恍见西风长沙，万里戎机，相伴而来的往往是兵马轻嘶，金柝寒朔。
欧阳靖微眯的双眸赫然一瞪，目光流连在她沉静的面庞上，眼前似又浮上那年中秋节赏灯的情景。
那年的匆匆一眼究竟是纳兰还是她？
林语嫣抬眼望去，却冷不防撞上欧阳靖的目光，那泠泠目光似可直至心底，让她心中无由一紧。
一曲终了，余韵绕梁，芙蓉阁内静静无声。“什么曲子？”他率先启口。
“关山新月绣帘栊，忆相逢，却匆匆。冷落伊人，和泪折残红。望断枝头春色远，独憔悴，与谁同？
断云飞雨叩窗风，痛无穷，泪溶溶。万里遥迢，何处觅行踪？踏破千山寻旧梦，无处问，盼归鸿。”她低念。“王爷心中所思女子是何人？”
欧阳靖微怔，稍时回神。“无人。”
“若王爷心中真无人，便不会是那样的眼神了。”林语嫣低头浅笑，试图寻到与他同穴女子的线索。“王爷终日伪装自己，当真不累？”她抬眸，眸子一亮。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眸光微微有些涣散。她的话每一句每一语都深深地触动了他的心，他的确伪装得很累，有些时候恨不得他真的生来就如此，那样，或许不会这般无奈。“的确本王心中曾有一人，只不过是孩提的事了。”
“是谁？”她心下忽然一喜，急问。
“本王这几日看上了暮春楼的头牌花魁温如意，你若得空，就走一遭吧。”欧阳靖起身，将酒杯放下。
“什么？”林语嫣以为自己一时听差，转而一思，会不会他间接给了自己答案？“好，不过三日时间太短，最少也要半个月。”
“七日。”
“半个月！”
“十日，不能再长！”讨价还价间，欧阳靖已走到门口。
“十日便十日，只是”林语嫣长吐了口气，“王爷真的爱温姑娘？”
“嗯！”欧阳靖沉着脸，目光复杂。
“什么时候去办？”她笑问。
“等到时机成熟，本王自然会通知你！”欧阳靖推开门，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在长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