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那个吹笛的人是谁？”欧阳靖懒懒问道。笛音有些熟悉，似乎像是纳兰钟爱的玉笛所发出的声音。
离宫后偶遇了几位故交所以拖到现在才来到暮春楼，从后门直上如意阁，只听到了一小段合奏的曲子，好奇地想要一探究竟却只有人去音留的笑声。说话声低沉却也有些熟悉，让他更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吹出如此动听的韵律。
“我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不过看穿戴举止，绝非寻常人家。但，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人。这笛曲我自是从未听过，不过实在是好听，清冽如泉，悠扬如云，流畅如风，婉转如雨，这回可是我舞得最尽兴的一回。我已经告诉小红打从明儿起，连着七日午时献艺，若那人当真说话算话，定然还会再来。”温如意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忽而又疑道：“可是王爷怎么不好奇那吹箫的人？”
欧阳靖抿唇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能将箫吹得如此境地的人风城并不多，应该就是他了，可是他来暮春楼接近温如意的目的是什么？莫不是他已猜到自己每每来此，并不是寻欢作乐？
“回去了！”欧阳靖神情有些阴郁。
“呵呵”温如意晃着杯盏，轻轻一笑，眼神里涌上几分调侃，直直看着欧阳靖蹙在一起的眉，悠闲道：“王爷心底焦躁，八成已动了情。”
“莫要胡说。”他强压心绪，纳兰仙逝后，他的心再不曾为谁动过，直到遇到温如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温如意笑靥如花，自椅中站起，“王爷曾说过如意阁是为如意设的，如意也知王爷为如意所作的这一切只是因为如意的眼睛与王爷心中的女子极像，那么与她九分相像的女子又怎么能不令王爷动心？如意谬断，倘若说的不对，还请王爷恕罪。”她低低福礼。
欧阳靖赶忙扶起她，眼内越发复杂。多次试探，是信还是不信？一向清明如他，竟是也乱了方寸。
回去时，林语嫣没坐马车，而是拉着璎珞一路缓步前行，一边瞅着四下热闹的街景，辨认方向，一边与璎珞闲闲聊天，不时循循引导也问出了些她想知道的事情。
走着走着便去了最热闹的东大街，东大街有些像清时的琉璃厂，只不过琉璃厂多贩卖字画瓷器，是不折不扣的文化街。而东大街卖的东西则五花八门，人头攒动，酒肆林立，生意异常红火。
林语嫣一路缓行，倒是也买了几样入眼的物件。看了看远处最高的一间三层酒楼，上书“天然居”，左右缀着五字对联：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抬眼瞅了瞅，果真一派入云的大气，视线一路向上，恰好看到二楼靠窗雅间里一抹浅蓝色身影，不假思索地径自就走了进去。
璎珞只以为林语嫣是出门时没吃多少东西，此时饿了，故而方进了天然居，便交代小厮给挑了间靠窗的雅间。
倚窗而立，立时便将东大街的景貌一览无余，林语嫣长长吐了口气，问：“有什么想知道的，便问吧。”
“奴婢岂敢。”璎珞淡然答道。
“我们之间难道只能是主仆吗？”林语嫣提声试问。
璎珞唇角动了几动，只静静站在一边，话终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于靖王，她是他的属下；于十八夫人，她只能是她的仆。如果有一日，当靖王与十八夫人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天，她也只有选择一死。既报了靖王当年的救命之恩，也还了十八夫人对她们姐妹的情谊。
林语嫣笑笑，笑容多少有些无奈，自袖中掏出玉笛，凑于唇边。笛音一起，不过一会儿，箫声便传了过来，恰好便是在暮春楼与之相和的箫声。林语嫣淡笑一下，招呼来璎珞吩咐了几句。
笛音一停，箫声也顿了顿，似乎在奇怪怎么这会儿吹的如此短促，正纳闷间，但听笛音又响了起来，赶忙追随。
璎珞一路顺着声音寻去，来到另一处雅间才停下脚步，左右观察一番，轻轻将门启了一道小缝，往里张望了一下。
吹箫的男子一身蓝色织锦长衫，手上一柄白玉箫，面若银盘，俊美非凡。怎么会是他？她赫然一愣，匆忙转身，却不料身子撞在一道人墙上，屏气低下头，手上蓄力，眼内也隐有杀气腾起。
“什么人，如此胆大！”人墙厉声一喝，雅间里的箫声也随着一同停下。
“只是，我只是……我没有恶意。”璎珞终究还是松开了攥紧的双拳，眸光向上，似是惊慌不已般，怯怯道：“我、我们……”
“幺离，什么事情那么吵嚷？”清清淡淡的一句问话，幺离忙抓住璎珞的手腕，提着她一同进了雅间。
“回公子的话，在外边发现了这丫头，神色慌张，属下看着有些蹊跷，故而将她一并带来。”
男子回身，上下端量了一番，声音冷清地问道：“你是谁？”
“我家公子，是我家公子叫奴婢来瞧瞧。”璎珞低着头，声音很轻，余光凝着他手里的箫，一脸惶恐之色。
冷眸直直落在璎珞脸上，男子不由皱眉问道：“你家公子莫不是也喜欢箫？”
璎珞似是放下戒心般，回道：“我家公子只是在这儿吃饭，听得箫声悠然，似是造诣极高，故而便叫奴婢循声而至，若是打搅了您，还请公子恕罪。”
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无妨，今天兴致而来，扫兴而归。恰好心中烦闷，也想寻个可以说话的人。”
璎珞抿唇一笑，忙道：“我家公子也是喜欢吹笛之人，笛箫相和，这次派奴婢来就是想邀公子过去一叙。”
她的确是想促成此人与十八夫人这次的相见的，十八夫人不曾会抚琴，所以她不是原来的十八夫人，可是王爷都不曾追究的事情……想到事情的答案，她竟然有些迟疑，向来心思缜密的人竟然在这一刻思绪开始混乱起来。
男子眼中闪过惊喜：“你家公子喜欢吹笛？那好，前边引路。”
“主子？”幺离上前制止，眸光精锐，带着警惕的神情，他自然也看出了璎珞是靖王府的侍女。
“不妨，告诉小厮将饭菜送过去。”男子微微一笑，拍了拍幺离的肩膀，却微微用了些力气。
雅间内，男子与林语嫣笛箫合奏了一曲，两人不禁皆举杯大笑。
男子看着林语嫣道：“能得一知己，畅快！在下看公子也颇为亲切，今日这饭菜便由在下请了！”
“怎好叫公子破费？”林语嫣眨眼，笑道：“我叫林砚，不知公子名号？”
男子一愣，端视着林语嫣，眼内浮上一丝呷味之意。你既是靖王府的人，便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如今你既用假名，那么我又如何不能？随即笑道：“今日当真是个好日子，不但得一知己，更是有幸得一兄弟，在下林庆，恰好同姓，你叫我一声大哥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