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阳光十分铺张地从天际洒下,辽阔得无边无际,林语嫣微微眯起眼睛,一刹那间竟然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马车已过襄城,江南的细雨迷蒙渐渐落在身后,因是一路向北,是以她们已经换下了纱裙,听得前面一声“原地休息”,碧云为林语嫣披了一件碧色披风后便扶着她下了马车。
站在空旷的山路上,放眼望去,碧色不再,叶尖稍稍有些黄。算算日子,大抵过些时日,便是深秋黄叶,虽行了十余日,但林语嫣总觉好似做梦一般。
曾经那个令自己厌恶,令自己痛心,令自己不顾一切放弃一切的男子,在把这个绿松石金饰留给自己后,竟离开了自己,她有些不信,但乌风的离去也恰恰说明她与他之间的一切变成了生命里的回忆。
也不知道呆站了多久,林语嫣才缓缓回过神,看着身旁的欧阳浅澈,不由得微微苦笑。
欧阳浅澈自怀中掏出两封书信,交到林语嫣手中,轻声道:“嫣儿,待眼睛再好些,你亲自看吧。”
林语嫣怔了片刻,看着手中的两封信,只觉有什么哽在喉间,既是已经逝去的感情,无论他在信中写了什么,都是物是人非。
“听阿靖说你似乎很喜欢读《南赤地理志》,尤其对北疆极感兴趣,虽然鄂北风景没有北疆的好,但于你和云姑娘这样习惯了江南气候的女子来说,鄂北不是太冷。”欧阳浅澈陪她一同望着远处晴空万里,那里云卷云舒,隐有自由的气息。
“那么我们是要去鄂北?”林语嫣轻问,真的可以离开时,只觉有一种极浅淡,但又无法挥散的怅然紧紧抓住了心口。地理志上书:鄂北之地,草原辽阔,百姓多以游牧为主。她觉得那里应该与内蒙古差不多,那是自己一直向往的自由生活,为何,现在她竟有一点不想去?
马车驶出京城后,她便发现其实前面的那架马车里根本没有欧阳靖,只是那时自己与他置气,便也没问,如今离鄂北越来越近,她竟开始担忧起欧阳靖来。
“真是找抽!”林语嫣在心底轻轻咒骂自己一句。
欧阳浅澈看着她颦眉似有心事,皱起眉问道:“担忧阿靖?”
林语嫣一怔,索性慢慢向回走,接着大声道:“他与我何干?”
这回轮到欧阳浅澈怔愣了一下,他摇头微叹一气,追上了她,而后命马车启程。
秋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四处弥漫着潮湿粘人的气息,有些恼人。欧阳靖斜倚在玲珑阁的软榻上,双目微合,这几日他皆称病没有入宫觐见,亦没有早朝,自皇兄做了监国后,一切倒是处理得井然有条,如此他便也放心了。只是他有些担忧父皇,那些毒当真对父皇无害吗?
乌风已经返回京城,此刻正向欧阳靖说着林语嫣的事情,睨见榻上的欧阳靖似乎现出疲累之态,乌风犹疑片刻,躬身慢慢退了下去。
怎料刚退了两步,欧阳靖懒散的声音便悠悠响起:“怎么不继续说了?”
乌风僵在当地,道:“属下看王爷似乎有些疲累,反正大夫人她已经安全离开,而且一路之上还有允颐亲王,应该不会有事。”
欧阳靖眸色微暗,继而起身道:“本王已给了她休书,她已不再是本王的夫人,以后莫要乱说。”
乌风点头称是,而后退下。
“王爷——”自林语嫣离去后,璎姬与璎珞便调至席鸳身边,璎珞缓步进来,手中拿着一只羽鸽。
欧阳靖取出信笺,匆匆而视后竟是笑出了声,“倒是一出一箭双雕的妙计。”
璎珞不解,循着欧阳靖的手,瞥见一个“烨”字,赫然一惊,遂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他们又打上了太子的主意?”
欧阳靖将信笺递与璎珞,而后自榻上起身,缓步来到窗前,看着远处湖上一片朦胧水雾,低声道:“本王一直以为皇兄性子温和,总是为皇兄担心。尤其这些时日,一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大臣见皇兄掌权,便开始行动起来,甚者,攀附、结党、送银送女,皇兄频频应酬,但好歹未有失误。倘若今日席鸳传出去的消息是真,本王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信。”言罢,他长叹一口气,从未觉得如此无力,就像用力握紧双拳,最终却是什么也未曾抓住。
璎珞只觉浑身一寒,王爷的话中透着几许失望,听上去有些哀戚,想到若是大夫人还健在的话,定然不会看着王爷如此伤心,遂劝道:“王爷还是莫要多想了,如今自庆王离开京城,淳王虽未有行动,但奴婢隐隐觉得将有一场大事发生,至于席鸳传出的消息,我们倒不如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欧阳靖挑眉,细细打量了一番璎珞,这个丫头果然成熟了许多。“说来听听。”
“倘若是真,太子不日必会来府上一探究竟,若不是真的,咱们也能令其变成真的,王爷若是信奴婢的,便将此事交与奴婢,必会为王爷分忧。”璎珞声音坚定,面上甚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