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刘骜再次跨进此楼,那跪坐灵位下的双腿早已有些发麻。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在他脑海中永远挥之不去,白昼破晓,然而这夜,未央宫中,无人入眠。
山阳王中毒,长睡不醒。傅昭仪哭肿了双眼,圣颜大怒。皇后王政君一整夜跪在宣室殿外请罪,皇帝终于答允免她王氏一族,然良娣罪无可赦,赐鞭尸,悬于城墙之上!
帝连夜请富平侯张放前往漪澜殿为康王诊治,然张放只言不碰王金体,金丝把脉。收线,但笑:“王无碍,两日后自当醒来!”
清晨,帝宫之中一辆马车急窜而出,侍卫长急忙拦下,提枪喝问“谁?”
车帘掀开,红袍妖异男子赫然正坐马车中间,侍卫们齐齐跪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富平侯莫要怪罪!”富平侯昨夜赴帝宫,成为康王殿下的主治医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帝独宠康王,如今这富平侯的地位更是直升百节。
“少多嘴,我家主子要事在身,还不放行!”马车旁的家丁早已不耐烦,怒喝道。
“是…是…”侍卫长一哆嗦,放下心中疑问,大开宫门。
阳光刺人眼,马车奔跑于大路之上,两边树木急速掠过,飞起一片尘土。
深夜,马车停于城郊一驿馆。驿馆内,大多客房早已灯火熄灭,只除了一间……房内坐着三名官差,均是神色凝重,那领头的长叹一口气:“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侯爷还没出现?”
“已快三更天了,莫不是侯爷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他身边的人接道。
“不会,富平侯是什么人,虽说不是金口玉言,但也是万事运筹帷幄之人,没有十成把握,他必不会答允什么!”正说着,门外敲门声传了进来。
“到了!”三人均眼前一亮,起身恭迎张放圣驾。
下人开门,张放一身红服大步踏进屋舍,他唇边带着懒散笑意,凤眼微眯,只朝着桌旁一张座椅走来,丝毫没有打量屋内的那三个官差。
“侯爷,人可带来了?”那领头的跪在地,试探性地问道,他旁边的人早已准备了上好的茶,恭敬地给张放献了过来。那茶端到张放眼前,而他却无视。那嘴角露出一抹妖异笑容,随后淡淡凝眸,“本侯什么时候失言过?” 张放身边的下人大声喊道:“乡野村间之茶,也配给主人喝?还不赶快拿走!”
那两名官差抬头看了看张放,吓得灰溜溜地退了下来,站在他们领头身后,手中的茶碗一直端着,却不敢放下。 “你三人这笔买卖,可真是不小!太子殿下定不会亏了你们!”张放抿唇轻笑,眸光恣意。
“这还不多亏了侯爷,如若没有侯爷帮忙,这人又怎能偷运出宫呢?”那领头的一脸讪笑。
张放抬手,止住他的话。他起身,那笑容隐去,眼眸紧紧地盯着那领头之人,神色郑重道:“本侯既然帮了你的忙,你也要帮本侯一件事!”
那领头的微微一刹,红衣男子的眼眸瞬间变得邪佞万分,眸中不怒而威,还带着隐隐杀气。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阴鹜。他连忙点头道:“是,是……还请侯爷指教!”
“那就是,此人永生不得再踏进汉室未央!”张放皱眉,语声阴狠。
清晨,屋外下着蒙蒙细雨,微风凛凛。一盘冷水当头罩下,一大汉怒吼:“萧云柠,快给老子起来,装什么装?”
“起来!”又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萧云柠?这头。,好痛,好冷。那浑身沾满了冷水,王晗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眼前面容狰狞的两名官差衙役。我…怎么会在这里?努力回想着那晚发生的事,如果按正常步骤进行,她此刻应该在鬼夫的接应下,逃回重影阁。
那晚云煞明明说过鬼夫已在城门外做好接应,鬼夫与云煞一样,都蒙受过她的大恩,是断不肯背叛她的。只要刘骜一动手,他势必把她的身子托运出宫,然后由鬼夫负责,必定安妥她的去处。但是眼前的形势,为什么会是这样?不错,洞房之夜她被刘骜逼毒,早就在她预料之中。那日前往富平侯府见张放,张放话外有因刘骜从他府中带走了一件宝贝。富平侯府富可敌国,还有什么东西能入富平侯的眼,让他称为“宝贝”呢?想来也是张放炼制的毒药,张放素来以毒著称,经他手上研制出来的害人之毒何止百计,他对毒术的痴爱程度早已超出世人的想象,对自己所练之毒惜爱万分。他又故意赠她紫檀木匣,顾名思义,匣中装着解药。
她按事先准备好的,服了解药。云煞也待位做好万全准备。但是……事情的走向远超出她的预想,没想到刘康竟然中毒,刘骜更调出了羽林军,羽林军层层守卫之下,云煞很难贴近她身,更别说偷运她的尸体。但是,即使这样,她此刻也应该在皇宫之中等待着那惨绝人寰的酷刑,又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萧云柠,发什么呆?还不快起来,随我们领头的赶快上路!”她眼前的大汗又是一声厉吼,露出阴狠的面容。 萧云柠…他竟然叫她萧云柠……她抬头,诧异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大汉。
“没错,老子就叫你呢!装什么无辜?你个患罪之躯!”
“患罪之躯?敢问萧云柠何罪之有?”王晗对着大汉那阴恐的面容,一字字道。
“呵呵,什么罪?李群,你给她念念!”那大汉幸灾乐祸地笑着,指着旁边另一名官差大汉道。
那个被称作李群的衙役得意一笑,袖中掏出一张圣旨,大声朗读:“罪臣萧望之叛国谋反、欺君罔上,凡萧家男子或斩杀、流放,年满十三岁的女子或随夫君流放或充入军ji,未及年龄者入掖庭为贱奴,永世不得翻身。命萧云柠即刻起,前往匈奴边境,冲抵军ji。”
充当军ji?王晗如临当头棒喝。竟然让她替代罪臣之女萧云柠去充当军ji?刘骜啊刘骜,你果真连死都不给我痛快?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一切早已心知肚明,是你故意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去抵云柠的罪。回想起成亲那晚,他在她耳边说:“想知道孤为什么要隐瞒云柠的死讯吗,稍后你便会知道!”
是的,她果真知道了,他说她想取代云柠,那他就干脆应了她,娶她,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让她去代云柠充当军ji!“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换来的结果却是,心已死,即便发白,也抵不过此生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