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汐蔓走进屋,看到窝在床上的党心,小心行礼,道:“芮昭仪来了。”
“哦。”党心漫不经心地回答,伸手扶上太阳穴揉一揉。她一时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见延芮。她很想见她,她是她的妹妹,她在这个世界视作亲姐妹的人,想看看她在这段时间过的好不好。但是,心中又十分矛盾,如果她活的不好,那么,当初是她党心亲手将延芮推到后宫这个暗无天日的火坑,如果她过的好,得到了她想要的男人与生活,那么,现在她党心再回来抢走她刚刚拥有的一切,她实在是没有脸面再见延芮。
看到党心依旧不动声色,汐蔓踟躇片刻,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娘娘,党心上朝走以后,芮昭仪就在门外等着了。”
党心一皱眉,倏然起身问道:“这大冷的天,你们不让她去侧店暖和,这么长时间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汐蔓低下头,脸色有些纠结,喃喃张口解释说:“奴婢们岂敢,只是,芮昭仪她执意要在雪地里等着,奴婢们劝不住。”
翻身下床,党心随手披一件外衣,便走边说:“快些请她进来吧。”
延芮穿了一件紫色的貂皮大氅,厚厚的绒毛摩挲着她秀气的脸颊,白皙的脸上因为甫进暖屋泛出浅浅的殷红。
党心上前握着她冰凉的一双手,眸中水色点点有着深沉的心疼:“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兀自进来就是,我睡着,也不知道你来了,自己人,你还客气什么。”
延芮随党心坐下,掀开桌上的茶盏,杯中热茶氤氲的热气袅袅飘起来遮住她容颜的轮廓。两只手心紧紧攥着杯身,似乎是尽力汲取那微不足道的暖意:“姐姐,你回来了,我,我不想拿架子。而且,又急着想见你,你走时候身体那么差,在外面那么些日子,也不知道将养好了没有。”
“我没事了,倒是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这段时间你生活的可好?”党心掀着杯盖,瓷器轻轻的碰撞,有一下没一下,清脆单调。
延芮略微垂下头,嘴角挂了一抹笑,在氤氲的水汽下看不真切:“姐姐放心,宫里锦衣玉食,自然是亏待不了我的,只是,我进了宫,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经常出宫去看望小琛了。”
党心微微颔首,问:“自打我出宫,也不敢前去探望小琛,他最近可好?”
延芮抬头看着党心的眸子,语气平淡温润:“姐姐且放宽心,小琛很好,最近长高了,眼看就比我还高了,学堂的先生也夸他好学,只是,久不见姐姐,他心中自是挂念的。”
嘴角浅浅牵着一抹笑,脉脉然垂下头,轻轻吹开水面上的茶叶沫子,小呷一口茶水。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房中分外安静。党心的心头有些微微泛酸,她总觉得自己这才回来,延芮和她之间,虽然说话做事与往日无异,但是,眼眸里却真真切切多了几分疏离,她们之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变化,她看不到,却很畏惧的变化。
“姐姐,”延芮终于开口了,就连声音都带了那茶盏泛上来的浅浅的水汽:“你这次,真的决定了你要走的路吗?真的,真的决定做他的皇后了吗?”
党心心中一咯噔,一瞬间,心中心思百转千回,她不清楚延芮现在对洛懿究竟是什么感情,还是如同之前的向往,还是和她一样,已经沉沦到这段感情中无法自拔。一瞬间,罪恶感爬满心墙,当初,是她假装大度将洛懿让给延芮,现在,却要又生生把这一切从延芮身边夺走,就像当初施舍给她一般猝不及防。
然而,任何人都是自私的,党心亦不能免俗,即便心中的罪恶感泛滥,但是,面对心中的愧疚,她还是选择自私,她想要幸福,她不愿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又这般不明所以的放弃,哪怕是去伤害延芮。
“是的。”党心抬起头,眸子看着延芮,眸色淡然却异常决绝。“我要做他的皇后,和他想看一世,白首不离。我爱他,恰好他也爱我,小芮,你可以说我自私,可是,我不想就这样放开,我想要抓住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
延芮定定地看着她,目不转睛,眸中神色波澜不惊。片刻的凝视,延芮启齿,声音分外小:“那么,如果有一天他不要你了呢?”
空气倏然凝固,一切温度和时间仿若静止。
如果有一天他不要你了呢?
她没有想过,以前没有,而在她决定随他回宫之时起,就更没有,她不想去想,或者,刻意不去想,她相信他。
“娘娘,”汐蔓站在屋外,隔着一层门板说,倏然打破了一屋子的漠然与安静。“皇上回来了。”
延芮悠然起身,笑着行礼:“我先回去了,姐姐好生歇着吧。改日我带小琛一起来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