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死你这个大坏人!竟然敢伤害我家姑娘,我……我打死你!”男子身后,料峭小丫头手里拽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枝,喘着粗气,一脸生气的俏模样。
沐清雅目瞪口呆,她竟不知她的小丫环竟是这么……彪悍!但是看着重伤倒地的男子,沐清雅一手支额无力地叫了声,“料峭!”她只觉头痛异常,方才她可以感觉得到这男子已经有点相信她了,这下好了,又被料峭一棍子打回原型了。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料峭扔了手中的木棍,赶上前来,拉着她一脸的焦急。
“我没事!你去看看,他死了没有?”沐清雅扶着料峭的手,站了起来。
小丫头一脸的不情愿,“姑娘,他刚刚还想杀您了,您还管他做什么?咱们快走吧!就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这小丫头还挺记仇的。
沐清雅倒也不想管,但是转念一想,这男子毕竟没有伤害自己,自己能死后重生,本就该做些善事,况且目前自己还住在寺庙里,更是应该为自己积点德儿,自然她还有更重要的理由,只是目前还没有必要让这小丫头知道。心里一衡量,沐清雅道:“料峭,咱们现在是住在菩萨跟前,如果见死不救,菩萨会不高兴的!况且他方才还是好好的,可是经你那一棍子,怕是凶多吉少,咱们不救人已是说不过去,这岂不是又添了杀业?”
“姑娘……我杀人了?这……怎么可能?我只想把他打晕了,我没想要杀他!我……我……”一听到自己杀了人,小丫头顿时又是一阵慌张。
“说不定没死了,你去瞧瞧!”
听了这话,料峭便苍白着脸战战兢兢的靠近地上的男子,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半响惊喜地叫道:“姑娘,他还活着!我没杀人!”
沐清雅也松了一口气,赶上前去,抓起那人的双脚,“快!把他抬回去!”
料峭点点头,抓着那人的肩膀,主仆二人便踉踉跄跄将这人一前一后的往竹屋方向拖。
方进院子,便看见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厮迎了上来,看着她们拖着个半死不活的年轻男子,不由吓了一大跳,“姑娘!料峭!你们这是……”
“啊!四喜,你回来啦!”料峭惊喜地大叫。
“快!快来帮忙,把他扶到你屋里去!”
“姑娘,让小的来吧!”一脸憨厚样地四喜忙跑上来,帮着料峭把那男子扶进了自己住的东屋。
如此一番折腾,沐清雅坐在椅子上累的说不出话,而料峭则手足无措的看着那人身上的伤口。
“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啊?”四喜看着那男子胸前还在往外渗血的可怕伤口,又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生怕他已是个死人。
“先别问了,料峭,快去我屋里将那止血金创药拿来。”料峭应声跑了出去。
“四喜,你赶紧到山下的铺子里买三坛酒,要最好最烈的,再去买些干鸭肠子……哦对了,再买一些甘草和绿豆回来。”沐清雅一脸的肃然,四喜见这男子确实伤的严重,也不敢多问一溜地跑出了院子。
“姑娘,这是金创药,我还拿了紫玉膏,夫人说过这是最好的伤药,用了什么疤痕都不会留。”沐清雅点点头,很想告诉她以这人身上的伤口,就是用上一整缸的紫玉膏也是没用的。
“你去烧一大锅热水,再去剪些干净棉布来,越多越好。”料峭点点头,又到院子里手脚麻利地将烧炕的炉子点起来烧了满满一大锅的水,又用剪子将浆洗过的棉布单子剪成大小不一的布条。
水烧好了,棉布也剪来了,只是四喜尚未回来,趁东西还未备齐,沐清雅也没闲着,吩咐料峭将门关上后,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轻手轻脚的将那人的上衣褪去,那胸前的伤口自右前胸斜到了左后腰,深有半指,血肉外翻,瞧着煞是狰狞恐怖。料峭吓的脸色发白,捂着嘴便要吐,沐清雅也是暗处心惊,回想方才捏在自己脖子上让她几近窒息的力量,若说那是这个男人硬撑出来的,那这个男人意志力着实坚强的可怕。
沐清雅吩咐料峭端来热水,用干净的棉布将那人的身上沾着血迹先清洗了掉。血污混进热水散发出难闻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在小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就连一向镇定自如的沐清雅也觉得胃内翻滚难受的紧,料峭终于受不了,捂着嘴跑出了屋子。
却与刚刚进屋的四喜撞了个满怀,“这丫头魔障了!”四喜嘀咕了一句,转头朝着屋内的忙碌的纤细身影道:“姑娘,我回来了,您要的东西奴才都买回来。”
沐清雅点点头:“把甘草和绿豆给料峭,让她熬成汤。将酒倒一坛到盆里,把鸭肠浸到里面。剩下的搬过来。”
“姑娘,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四喜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沐清雅瞟了一眼床上皱着眉头似有转醒迹象的男子,“救他!”见四喜还是一脸的疑惑,又加了一句:“这是娘教我的法子。”
听说是夫人教的,四喜再无二话,拿着东西便去忙碌。
而沐清雅则凑到那男子跟前,轻叫了一声:“公子!”
床上的男子微微睁开眼,眼神涣散的四下瞅了一圈,最终双眸盯在了沐清雅脸上,沐清雅微微一笑:“公子,你醒了吗?”
男子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沐清雅继续道:“你伤的极重,不救治怕是不行……现下只有我能救你,但我不是施恩不忘报的善人,公子要我救你吗?”
男子努力睁大眼瞪着眼前仍是笑地温和无害的女子,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凌厉。
“公子别误会,我说过我不是你的仇人,也绝不会要你答应你做不到事情,这只是……一场交易,用我手中的医术换你手中的一点东西!公子以为如何?”
男子努力睁大眼瞪着眼前仍是笑地温和无害的女子,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凌厉。
“公子别误会,我说过我不是你的仇人,也绝不会要你答应你做不到事情,这只是……一场交易,用我手中的医术换你手中的一点东西!公子以为如何?”
男子定定的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女子,心中有些淡淡的疑惑,明明瞧着如此温柔和顺的一个女子,淡起生死的时候,却是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全没有一般闺阁女子的惊慌害怕,而且她是个大夫吧?用自己手中的医术与伤者谈条件,竟没半点的愧疚,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男子很不想答应,只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如果不答应,今日怕是真要交待在这里了,那么就先答应了再说,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弱女子,以自己的身份能力,还怕了她不成?男子略一思索,便微微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沐清雅一双清眸顿时亮了起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不答应她还是会救他的,只是那样的话怕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了。
“那公子把这杯酒喝了吧!”沐清雅从一旁的桌上端了一杯酒过来,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些色彩艳丽,香气四溢的花瓣,放入酒中。
推门而入的四喜看着沐清雅将那花瓣放入酒中,不由脸色大变:“姑娘,那……那花有毒!”
沐清雅觑了他一眼,转身看顾向床上的男子,“公子信我吗?”
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似会说话地清亮双眸,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却让他没来由的相信她绝不会害他,男子艰难地撑起身子,就着女子细嫩的小手,将那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烈酒入腹,不多时男子便沉沉睡去。
沐清雅松了一口气,将那烈酒浸泡过的鸭肠剪成细细的丝线,用烈酒将那男子身上的伤口细细擦了一边,又将自已常用的银针放在烛火上烧,等至烧的通透方才拿下来。
刚刚给他喝的是掺了醉心花的酒,据医圣江留度传下的《草庐经略》记载:“若疾发于内,针药不能及者,可以酒喂之以醉心花,再行郀破腹背,去其疾症,既而缝合,敷以神膏,一个月足以平复。”
《草庐经略》是她重生以后的生母江氏留给她的,江氏生于医学世家洳南江家,江家仍是医圣江留度后人,一直以医传世,前朝时江家子弟多出任太医院院士,是宫中贵人身边的红人,并曾出过一名太医院太首。江氏虽是女子,却是江家这一辈惟一的女儿,在家中自是备受宠爱,自幼由祖父亲自教导,一身歧黄之术足以通鬼神。后来却因未婚先孕,且孩子先父不明,被江氏族人赶了出来,这事若是寻常女子遇上,定是无颜见人,自寻短见。然这江氏偏是个性子极其泼辣要强之人,十几年来硬是舍了脸面,独自一人在平阳城内开了家医馆,将女儿抚养长大。在这个并未为女人考虑太多的朝代,一个女子无依无靠,为了生存还要抛头露面与各种男人打交道,这其中的艰辛苦涩真非笔墨可以形容。所以尽管顶着个外室庶女的身份比较尴尬,但是对于江氏,沐清雅却仍是怀有深深的敬意。
况且这三年来,江氏对她也是息心教导,用心爱护,见她对医术有兴趣,便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直到三个月前,江氏上山采药被大雨困于山中,其间又不慎被毒蛇咬伤,沐清雅派人将她找回时早已奄奄一息,这才急着将送女儿送到稳妥之处。她本是想着要将沐清雅送回江家,虽然江家老太爷去世了,但还有她的兄长嫂嫂,将女儿托付给他们,自己也放心些。
只是沐清雅却执意要上京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江氏想着自己当时是被赶出江家,江家早已不承认她这个女儿,兄长虽自小对她爱护有加,然而嫂嫂却是不曾谋过面的,性情为人如何一无所知,沐清雅这般前去便是寄人篱下,这日子怕也不好过。还不如让她去找自己的父亲,至少还有个骨肉亲情在,那人再负心薄性断不至于太为难自己的女儿,便将当年的信物交给了女儿,算同意了她的决定。
四喜说的没错,这醉心花有毒,虽然毒性不强,然而就目前这人的情况而言,一个不慎还是会要了他的命的,她也很意外他会如此干脆地选择相信她,这却让她觉的手中的银针重了几分。
一切准备就绪,尽管凭着她的聪慧,江氏的医术她也学了十之八九,然而真正让她动手的时候并不多,像眼前这般的重症更是连江氏也不曾见过也罢,沐清雅咬咬牙,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遂将自已的手用酒细细洗了一遍,便拿起银针穿针引线,像缝补衣服一样去缝补那狰狞地伤口。
一旁的四喜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切,暗自心惊看似柔弱的姑娘竟有这般胆识,而料峭半侧着头想看又不敢看,只时不时偷瞄一眼那男子身上逐渐多出来的“蜈蚣”,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对自家姑娘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沐清雅心下则一片空明,眼前这伤口实在是太长太深了,光是将其缝合平整已耗去了她全部的心神。
等到她将那伤口都缝上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沐清雅又用烈洒细细擦洗了一遍伤口四周,然后撒上止血金创药,又在四喜的帮助下用长长的布条将那伤口紧紧的包扎起来。
将那最重的伤口处理好,沐清雅便又将那男子周身上下细细检查了一遍,将其他细小的伤口都用烈酒擦过之后涂上金创药,确定再无遗漏,方用热水净了双手后坐下来休息。
料峭见自家姑娘毫无设防地帮一个年轻男子包扎上药,微微有些不自在,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沐清雅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男女之防也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一条戒律,更何况上辈子她还在这上面着了道送掉性命。然而,江氏一直都是一个豁达开朗、心胸宽阔之人,一向视这些礼教规距为无物,这三年来,沐清雅多多少少也受了她的影响。再说事权从急,今日她若还纠结于这些个清规戒律,便要再白白送上一条性命,若真是这样,别说她心里过不去,怕是连菩萨也看不过眼的。
忙乎一了阵,沐清雅坐下来了喘了口气,再抬眼却看见安静睡在炕上的男子,突然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一摸脉博,便知他这是自己刚刚喂下的毒发作了,
“料峭,去将那甘草绿豆汤端来,四喜,喂这位公子喝下!一定要让他喝下去,实在不行,强灌下去。”
见沐清雅一脸慎重,料峭二人也不敢怠慢,忙去端了汤来,将那男子扶起,四喜用力掰开他的嘴将一大碗的解毒汤灌了下去。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待得男子呼吸渐渐平稳,主仆三人方真正松了一口气,沐清雅抬头一看,才发现竟已是酉时初了,便吩咐了料峭去热些斋饭,自己回到屋里略作梳洗之后便唤了四喜进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