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羡慕死了羡慕死了！亦歌，卫，你们俩也太好福气了吧！和总编一起去耶，重点栽培对象啊这是！”职工咖啡厅，旻姗睁大双眼水汪汪的盯着楚亦歌和卫之恒两人，高八度的声调自是又吸引了一众人士侧目，当发觉这桌四人中有两名正是名列今日公布的出差名单之上者，更是羡慕嫉妒恨纷纷抛洒而来。
“你声音小点，我和楚亦歌会被别人用眼神杀死的！”卫之恒原本慢悠悠舀着美式咖啡的勺子幅度渐大，浓黑的咖啡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恰似此刻他幽深的双眸。
“唉。”凌紫涵轻叹口气，幽怨地看着他们二人。“还用得着别人嘛，我都想用眼光杀死你们了！这种好机会，有些人呆公司一辈子都等不来。尤其是亦歌，你也太好福气了吧！”
亦歌小心翼翼地笑了笑，禁不住又加了一颗方糖，说道：“是于经理对我的提拔，我也很荣幸呢。”乳白的小勺搅拌了会，轻尝一口，包裹在清浅甜味之下的浓郁苦涩顿时蔓延开来，她的五官哗地皱缩一团。忍不住冲卫之恒抱怨，“谁说美式咖啡好喝的？苦死我了。卫之恒你是不是没有味觉？都不用加糖的吗？”
卫之恒见她故作凶巴巴的样子，笑意顿生。“明明就是你太怕苦了。哪里有个成年人的样子？”
一听此话，亦歌更是不悦，也不反驳，只轻哼一声，闷着头与那杯极端苦涩的咖啡作斗争，别扭的模样活脱脱一只闹脾气的喵咪，连卫之恒自己都尚未发觉，他眼眸轻微荡漾起来，恰似一波春水。
两日后，飞机场候机厅，楚亦歌早早到达。这是她第一次出差，昨天夜里都紧张得险些失眠。来得过早，别的同事也不太熟络，正是闲的无聊之际正好卫之恒到来。两人客套地打了个招呼，本想和他好好聊聊天打发下时间。谁知卫之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她，很是冷漠。
自讨没趣，亦歌也就扭过身，保持着之前的安静。
“可忻，我要去日本出差三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想了半天，楚亦歌给可忻打去了电话，确认她的境况，顺道缓解下目前的无聊场面。
“放心吧，你一个人出差可要小心那些不怀好意的上司同事哦，有什么事一个电话打来我立马搭最近的班机飞过去拯救你！”
电话那一头的顾可忻已然恢复了她的活泼精神，甚至语气见更添一份甜腻，看来她和欧涛此刻很是幸福。
“我哪敢劳烦你啊，要是拉你来日本，你们家欧涛还不得灭了我？”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说此话期间，亦歌突然察觉到身旁的卫之恒似乎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
亦歌瞪他一眼，哼，你不跟我聊天，我还不知道找别人啊？
“欧涛他才不敢，倒是你亦歌，一定要小心。这两天我总是有些眼皮跳，心里慌慌的。”
“好的，我一定会百般小心。”
楚亦歌草草答应，顾可忻向来对这种迷信之类很是相信。她若不好好答应，只会令她更担心。有人关怀，对她一个孤儿而言，已是很珍惜的感情。
登上飞机之际，亦歌脑海中忽的闪过许多片段，不安，阵阵袭来。
她的父母，正是因飞机失事才永远离开了，即便这一切她都未曾目睹，只记得那段时间大街小巷，各大电视节目，反反复复都报道着这则新闻，一旁还附着她父母绝世不变的笑颜，所有的人都在叹惋，演艺界当红的金童玉女，就这样无声陨落。
呆愣的小楚希，在保姆不甚清晰的解释下才明白，那架如同白色大鸟一样的怪物，夺走了她最挚爱的父母。
一股巨大的空洞突然向自己袭来，连哭泣都来不及，死亡！这个概念，头一次狠狠砸进脑海，她深爱的父母，自此再也无法相见，她早已习惯的独自等待，化作了永久。
电视屏幕中不断播放着，一场忽如其来的爆炸，湛蓝的天空中飞翔的大鸟撕扯得四分五裂，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场烟花都要震撼，都要可怕。
恐惧，袭上心头，世间万物再无任何一物比那白色的恶魔更加可怕。
僵硬地踏上飞机，柔软舒适的座椅仿佛张牙舞爪的魔鬼，临近窗边，外头明媚的阳光似乎是天堂的召唤。当她坐下的那一霎，这只魔鬼便要吞噬她全部的灵魂。
正巧坐在楚亦歌身侧的卫之恒原本冷着脸对其不理不睬，自顾自挑了一本杂志随意翻看着。余光不经意扫过，发觉有些不对劲，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
此刻的楚亦歌紧抿着唇，粉嫩的唇瓣被牙齿咬的发白，似与惨白的脸色融为一体，双目紧闭，额间隐有汗珠冒出。死死攥着裙摆的双手青筋乍现，如同一只落水的小鸟，不住颤抖着，挣扎着，却在洪流中越陷越深。
“楚亦歌？楚亦歌？”卫之恒小声唤着，见她全无反应，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她攥紧的拳，一点一滴融化了她的冰冷。
“楚亦歌？你没事吧？把眼睛睁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卫之恒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两只手也轻裹住她的拳，捏紧，又松开，再捏紧，如此往复，竟有些类似心脏复苏。
似乎感受到那份温暖，楚亦歌微微睁开眼睛，无神的双目涣散，柔唇终于从牙齿的蹂躏中解放，颤巍巍地回答着他。“没事。”只简单的两个字节，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第一次坐飞机吗？害怕？”
等待许久的回应到来，卫之恒忍住心中的急切，柔声问道。唯恐惊扰了眼前惨白的人儿。
“不，不是第一次。”
是第二次了，楚亦歌思索了会，才想到。第一次，是和严斯盛蜜月旅行之时。不过那次，她的整颗心都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对马尔代夫的憧憬，梦想实现的不可置信，那些早已忘却的恐惧都被死死压抑。如今，这些念头一股脑儿冲出，孤身一人的她，已无力去阻挡。
或许，这正是她的命运。
回到爸妈的身边。
她的人生，还有什么眷念？
察觉到她眼中光芒的黯淡，卫之恒越发担忧，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她搂住，用整个胸膛接纳僵硬的她。一下一下，轻拍着那瘦弱的背脊，为她驱散心中的寒冷。
被有力地拉开椅背，投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那些张牙舞爪的恶魔，在她背后不断叫嚣。顾不得许多，亦歌一头栽进这个胸膛，一股淡雅的男人气息包裹住她，宁静舒心，不同于斯盛惯用的味道，这个味道，熟悉而亲切，为她带来安心。
感受着怀中柔软的娇躯褪去僵硬，沉沉睡去，埋在他的怀里，只瞧得见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卫之恒紧绷的面孔终于放松下来，这才察觉到两人别扭的姿势使得他早已腿脚发麻。尝试动弹几下，无果放弃，还是不忍吵醒她。
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这傻丫头，我怎么就是放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