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和风也似被那抑扬顿挫、峰回路转的萧音所吸引,流连在院落四周,低低地吹拂着,惹得一树玉兰花枝轻颤,惹来一朵玉兰径自跃下高枝,飘飘荡荡仿欲追风而去。
这一幕,落入云霁月眼里,她连忙凌足飞踏,轻身如燕般跃然半空,素手一伸,接住了不及坠地的洁白,托于掌心。尽管她的动作迅捷轻柔如鱼影游踪,只在眨眼之间,她似未曾动作一般,却还是惊动了那个执萧的男子。
乍然间,萧声高鸣如笛,一声即止,分外突兀,云霁月本是望着掌心的眼不由抬望过去…
细碎的金光轻洒在他俊俦如刻的脸庞,如墨染的双眉叛逆上扬,杏圆的眼轻轻一瞬,如扇般的长睫登时在眼睑上投下一弯阴影,愈发衬得他高鼻秀挺,“阿月的武功似乎又精进了,不愧行云流水之名。”绯然的唇色,嵌在那光洁如瓷的肤上,微微上翘的唇角,勾着诱人的弧度。
他的目光投了过来,一双若朝露般清澈的眸子,盛满温柔的笑意,他就这般温和地冲她微笑着,边冲她招了招手。他的笑容似有魔力,令云霁月无法拒绝,她亦微笑着走到他身前,下颌轻抬,静静地望着她的师伯——上官潋晨。
“明明不爱我,却总是这般含情脉脉地看我,阿月,你晓得我不是什么君子…”清澈的眼眸中,柔情更胜,熠熠闪亮的双瞳在语顿的弹指间划过道琉璃般的光泽,“我也会有控制不住的一天。”
“呵呵…”她垂眸轻笑,这个男人说话总是这般直接,温文儒雅只是他的表相,世上不知能有几人可以窥得他的真面目。
“笑什么?”他的指拂开她额前几丝顽皮的碎发,盈满深情的眼,凝视咫尺间红潮微晕的容颜,两颊笑涡于霞光下荡漾,撩动了他的心池。
“笑你疏狂,方才的话若是传扬出去,那该碎了多少芳心?”因为无爱,所以不惧,云霁月从未逃避过他炽热如焰的目光。
“别人的心,碎多少颗都与我无关。”他只在乎她的心是否完整!是否有接纳他的一天?
四年了,这不喜粉黛的容颜依然如朝霞映雪,双蛾远山色,清眸剪秋水,绛唇素齿,冰肌莹彻,气若幽兰。浓纤得衷修短合度,无需华服盛饰,哪怕只是眼下衣裙素白,三千青丝不绾不束,亦难掩其丰姿冶丽,恣意张扬着她的率性而为。
犹记得四年前,她十五及笄,一身素雪,脂粉不施,乌发结成长辫,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叩,登上煌宫剑阁九百九十级长阶,但求为母续命!
“你,不疼?”来求他上官潋晨的人,实不在少数,可若要磕满这九百九十个响头爬上来还能坚持不倒的男人,本就寥寥无几,更别提她只是个初长成的小女人。
“疼。”她十指紧握,银牙紧咬,额前一片血肉模糊,殷红的血顺着她的鬓角、她的眉眼滚爬而下,蜿蜒在苍白而不失精致的脸庞上。这本该狰狞的脸,却恍若一朵盛放的曼珠沙华般,妖冶!
上官潋晨始终盯住她的脸,她说疼的那时,一双清冷的眼静静地迎视他,不曾狼狈,更令他感受不到她的疼痛,唯见不可磨灭的坚毅,还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沧桑。
她,就这样安静地立在绝顶之上,傲睨万物般,任呼啸的寒风翻飞衣袂,双眼一瞬不瞬。
风,吹干了鲜血,吹走了夕阳残存的一丝温热,绝顶上冰冷更胜先前,可她冷傲无匹之姿却丝毫不减。
她就这样撞入了他的眼,历经四年光阴,不曾模糊,只愈发清晰。
“我总在想,你将温文优雅的表相与冷酷无情内心结合得如此无懈可击,会不会活得太累?”云霁月很自然地捉住他的手,牵着他往屋里走。
“那你呢,累不累?外头可是盛传宛阳首富的云家二小姐,是个木头美人。”上官潋晨大手一翻,反握住她的柔荑,促狭一笑。
闻言,身侧的女子粲然抬眼,认真道,“形容得非常贴切,垄断宛阳国木材行业的美人,不是木头美人是啥?”她从未刻意炫耀过云霁月的美,但她也从不拒绝别人的夸赞。
上官潋晨听完她的注解,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起来,末了更直呼她,“好个狂狷的女子!”
二人携手进到正堂,宽敞的地方赘物无多,一方贵妃榻、一张宽大的香柏矮几,一张毛绒毯子铺就于地,上头搁着数只织锦靠垫。除了用料考究,一切居家布置都仿照孟童生前的喜好,简洁明朗。
“小姐,小炉升好了,茶器也备妥了,可要青瑶伺候?”他们刚在地毯上坐定,青瑶便捧着个大托盘立在门外,轻声询问道。对于屋子里的上官公子,她不自觉的有些发怵。只因数月前他那滔天的怒意,险些将她们姐妹三人淹没溺死!
“不必,搁下就好,你只管去忙别的吧。”青瑶的神色,云霁月看在眼里,哪里还会让她在这煎熬。果然,她话音一落,就见青瑶低下头轻松地呼了口气。
饮茶,似乎在哪朝哪代都像是门艺术,云霁月记得自己前生的爸妈非常喜爱喝茶,她也喜欢,可惜后来那五年她几乎都是掐着时间在过日子,喝的都是简单的花茶,像这样的功夫茶,她只能在记忆里回味。
“嗯…幽香似兰,朱砂镶边,上官潋晨你哪里弄来的极品老枞玉玲珑?”嗅茶可谓功夫茶的第一步,云霁月跟往常一样把他带来的茶叶先欣赏嗅品一番,不料今天却有惊喜,据说这种茶树非得五十年才称得上老枞。
“我才离开多久,阿月竟练就了一番识茶的好功夫,也对,如此才不枉我走了一趟齐芮国。”上官潋晨手上也没闲着,温壶、装茶、润茶、冲泡、浇壶一气呵成。
“宛阳国地处南方,论茶的品种自是诸国之冠,但以清茶居多,饮久了也是乏味。可齐芮的湘阳茶不同,不仅色香味皆浓,亦耐泡。倘若我云家茶园能种上湘阳茶,那……”
“那品茶吧。”上官潋晨在她说话的空当已温了杯,再运壶、倒茶。
云霁月不急着品,而是先将香杯置于两掌间来回搓动,一股绵长的香气缓缓沁入鼻间,未喝便已令人心神一振,“香!”她叹了一声,拿起那薄胎白瓷杯,纯白莹亮的瓷更衬得那茶汤红若瑰丽的宝石。轻啜一口,初味芳醇浓厚而回味甘爽润滑,她不禁再赞道,“美、妙!果然是极品玉玲珑。”
“喜欢就把它留下,少了你的地方,就算让我喝龙血也觉得没味道。”上官潋晨小啜两口又道,“你上回央我查的事总算有些眉目了,不过鬼涛沼泽一直是整个希罗大陆的禁地,就连我,也没把握在进去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这事缓缓再说吧,你还没告诉我,玉玲珑是哪里来的?”
“云家已经富可敌国了,难道你要将全天下的买卖都揽进门才算功德圆满?”她绝非贪财之辈,可似乎什么买卖都想插手,他很不理解。
“算是吧,爹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大哥又醉心沙场,我身为云家的一份子,责无旁贷。”正是因为富可敌国才越不能衰败,五年前那些有心人整不死云家,想必五年后的今时今日也并未放弃。
“所以,你任由外人曲解失针一事,甚至不惜变本加厉,让你的人在暗地里帮你宣扬?”上官潋晨浓眉一拢,双臂支在矮几上,无比认真地问道,“你真的在乎南田侯手中的一纸婚约,若是真,你何不干脆些嫁予我?抑或我连成为你挡箭牌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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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蛋好呀圆蛋乐,阿钱祝所有美女亲们新年吉祥,万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