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的房门大关,门缝里透出些微光亮,隐约有熟悉的音乐声飘过来。
这个钟点她应该还没有入睡。
林天朗长久的按着门铃,回廊上暗暗的壁灯点燃了漆黑的夜,墙上挂着两副伦勃朗,正是林默语十七岁时在阿姆斯特丹和夏凉一起买下的。
夏凉打开门,刹那间的失望溢于言表,笑容凝固在嘴角,她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耳上塞着耳麦,淡淡的神色掩不住深深的惆怅。
“哦,天朗,是你啊。”
夏凉站在门口,林天朗微微一笑,“怎么,你的闺房还不允许我进去呢?”
夏凉心中闷闷不乐,一看到林天朗便想起他在车上说叫嫂子,本该给他脸色,但是一看到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她的心又软了,觉得自己本不该和他计较。
“都快睡了,又没什么好看。”夏凉躺倒在床上,屋顶是灿烂的星空。
她的房间并不大,紫色的壁纸带点梦幻,大大的公主床上躺着一个发旧的布娃娃,简洁地甚至不像个女孩子的房间。
林天朗自顾自地在房间里面转悠了一圈儿,目光停留在布娃娃上面。布娃娃的样子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脸庞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他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摇摇头扶着轮椅到夏凉身边,伸手递给夏凉一杯温热的牛奶。
“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份心思呢!知道我睡觉前喜欢喝牛奶还特地给我送过来。”
夏凉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不冷不烫,恰好是最适合自己的热度,滑滑的牛奶暖暖的体贴着自己的胃,“这么体贴啊!连温度都替我调好了!”
林天朗笑容一滞。
“对了,天朗,我想去看看林叔叔。”夏凉想起两年前在新闻上看到的画面,心中一阵悲凉,虽然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也没有太多接触,但他给了自己一个家庭,让自己接受良好的教育,更重要的是,他还让自己认识了林默语。
林天朗神色微变,转而笑道,“不用,有这份心就行了。”
夏凉惊讶地望着他,林天朗转过身子缓缓地移动着轮椅,“爸爸临终前说过,不喜欢外人打扰他。”
夏凉虽不无好奇,但是一想到两年前那个简单低调的葬礼,她就释然了。
林天朗似乎不愿多谈父亲的事情耿耿于怀,他脸色阴沉,随手拿起夏凉的耳麦,“对了,你这听的是什么歌?我居然连歌词都听不懂。”
“我看你学法语学挺快呀,怎么英语一塌糊涂?”
夏凉有些奇怪,这个家里讲法语的本来只有林默语,因为他的母亲是法国人,没想到林天朗对法语也极有天赋,但是英文学了快十年还是不太会讲。
“什么呀,我就听懂了一个(my-love)——”
“是crucify_my_love,亏你还学了这么多年,这都听不出来。中文就是“压抑我的爱”。”
夏凉解释完毕,忽然脸色暗淡下来,愣愣的望着林天朗的和林默语一模一样的嘴唇。
虽和林默语乃亲兄弟,不过因着母亲不同而相貌差别极大。
林默语既继承了母亲迷人的湛蓝色眼睛和微蜷的粟色的头发,也承袭了父亲高大的身材和小麦色的皮肤。
林天朗则多了几分阴柔之美,狭长的凤眸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小时候夏凉和他是死对头,只觉得他是个面目可憎地臭小孩,没想到现在长大了不仅脾气变好了,连相貌也愈发俊美了,果真是相由心生啊,夏凉不止一次这样想。
而夏凉这个七岁才被林父好心收养的孤女,则和这家里的每个人都不像,也曾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crucify-my-love,if-my-love-is-blind.(如果我的爱是盲目的,那么压抑我的爱。)”
唱机中的嘶哑男声在耳边厮磨。
夏凉摘了耳机躺在床上,顿时便鼾声大作。
连自己随意挑的歌曲都在告诉自己要压抑自己的爱,原来他和她真的已经到头。
“哼哼,又装死猪。”
天朗推推她的身子,夏凉挪挪身子闷声道,“困死了,你的牛奶还真有效,我连续十天失眠,今天好不容易犯困一回,你就别打扰我了。”
天朗摇摇轮椅,走到门口时忽然说道,“对了,我看你是不是不太适合继续呆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合适继续呆在这里?”夏凉忽然翻起身紧张地望着林天朗。她一时不知道这是林默语的意思,还是林天朗的想法。
“当初爸爸好心收养你,可是爸爸现在不在了,你在这里还有谁能继续照顾你呢?”林天朗背对着夏凉,声音平静而不无惋惜。
“我自己就可以照顾自己。”夏凉心里一冷。
林天朗轻轻笑了,“可是哥哥要结婚了呢,你在这里,万一嫂嫂不高兴呢?”
有了嫂嫂了?
这么急着要赶自己出门么?
夏凉脑袋发懵,眼里湿溜溜的东西拼命想往外涌。
良久她才强笑道,“哦,好的。我会找时间搬出去的。”
“放心,有时间还是可以回来看看,这里还是你的家。”林天朗似乎安慰似地,又转过来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哥哥怕你回来会无聊,已经给你找了个学校,过几天就可以去念书了。”
夏凉静默不语,无声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