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日头已经偏西，安若素摸摸身边早就凉透的位置，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走了正好，她心中的疑惑，还真就得偷偷地去调查调查。
穿好衣服后反手插上房门，偷偷地从窗户上跳了出去，按照那日初次进宫之时，皇帝所在的宫殿摸去。
躲过来回巡查的三岗五哨，时值夏日，轩窗上开着一条细微的缝，安若素身手灵活的轻轻把那后窗打开，一跃跳了进去。
落地时就地一滚，轻巧无声地借势窜到离她最近的桌子底下。
殿内飘着一股浓浓的檀香味道，这国家最尊贵的人就躺在那重重黄纱之间，由于身体问题，已经宣布罢朝已经两个多月了，为了能有安静的休息氛围，此时身边并没人照料。
安若素心中叫了一声庆幸，就听那床上传来一个苍老又不失威严的声音：
“来者何人？”
她心中猛地一跳，却还是大方的掀开桌帘，走到大床前站定，沙哑着嗓子笑道：“皇上真是好耳力。”
“朕这房间四周设有禁制，你是看不到的。”一只干枯的手臂伸了出来，把层层的黄纱拨开，一个一眼看去就明了阴险的老头正坐在那大床中央，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将安若素看着。“你来干什么？”
这眼神犹如无尽的深渊一般，带着浓浓的威吓和重重的压力。
“我只是来求皇上一句话。”恭敬地拱了拱手，安若素在如此压力下谈笑自如。
老皇帝眼中掠过一抹欣赏，淡淡道：“后生可畏啊，就凭你今天的表现，想要什么问题？朕可以考虑回答你。”
“我想问皇上，到底是喜欢即墨荷，还是中意即墨云？”安若素也不客气。
“……哦，真是个好问题。”老皇帝咳了咳，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曾经问过他们一句话。”
“……。”安若素保持着恭敬聆听的姿态。
“我问他们：天子是什么意思。”老皇帝浑浊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云儿说是天之骄子，荷儿说是天下之子。”
“皇上更中意什么答案？”想起其他人对即墨荷温柔有余威严不足的评价，安若素拿不准老皇上说这番话的用意。
“朕从来就没有特别中意谁，也没有特别讨厌谁。”老皇帝露出了一个老谋深算的笑容，不紧不慢道：“云儿的答案锋芒毕露，荷儿的答案为国为民。倘若你是朕，你会如何选择？”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学着古装剧一般连连高呼不敢，但这犹豫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安若素已经开口回答：“我若是您，会选即墨荷。”
“哦？你是荷儿的人……不过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从答案上看，荷儿更加适合做帝王之材，但一个好的帝王，光凭仁义或许可以使民众富足，但却不一定能做好这把位子。”浑浊的眼中精光乍现，片刻后又恢复到风烛残年一般的憔悴，老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坐不稳啊……。”
“这么说，您中意的是即墨云。”有些不明白老皇帝的弦外之音，安若素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道。
“非也非也，云儿正是因为锋芒毕露，若他即位，天下必会群起造反，这位子，依然坐不稳。”老皇帝在一次否定了安若素的话。
“可您就只剩了这么两个儿子。”心中暗想这位会不会回想起失去其他儿子的痛苦，安若素机敏的岔开了话题：“您就不觉得对即墨荷有所亏欠么？”
“亏欠？为什么？”老皇帝奇怪的转过头来，苍白干瘦的身体上套着一身明黄的龙袍，显得万分恐怖。“朕不是让他活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亏欠的？”
“可是他活到今天并不是仰仗了您才做到的吧。”提点出即墨荷这么多年受的苦，安若素轻轻蹙起了眉头。
“当然是，不然当年他还没剩下来的时候，我就可以一杯毒酒赐死他的娘亲，又怎么会有他的存在。”老皇帝一脸的理所当然，骷髅一般的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半天才平息下去。“你是想问朕会把皇位传给谁吧？这关系到你以后的荣华富贵么？”
安若素淡然回道：“倒是和我关系不大，只不过……和即墨荷的关系极大。凭即墨云如此的人品，若是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即墨荷五马分尸，决不会留他这么个后患。”
“你倒是对荷儿很关心么。”老皇帝哼了一声，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后继续道：“朕不会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的，朕就在这，谁先杀了朕，或者先制住对方，谁就是赢家。这位置，只有赢家才能坐上。”
“您当年也是如此拼杀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吧？”安若素的声音有几分嘲讽，她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皇上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来回拼杀。
“当年！朕可是踏着兄弟七人的尸骨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事实证明，我做得很稳，应为我是最后的赢家。”忆起当年雄风，老皇帝两眼放光的直起了如今已经有些佝偻的脊梁，帝王的气势威压更甚。
“好一个最后的赢家。”安若素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
“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荷儿了吧？”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老皇帝剧烈的笑了起来：“你可懂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当年为了这个位置，我连同母同父的亲哥哥都下手杀了，这就是帝王，不能有心，更不能动情。”
“如此辛苦的位置，却有这么多人拼命地在争啊。”心中有些凉薄，安若素苦笑着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你从没达到过如此高的位置，你若是达到了，就会发现权利，比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更为迷人。”老皇帝慢慢的躺了下去，疲惫的挥了挥手：“你想知道的朕已经回答你了，你可以走了。”
安若素最后向老皇上投去了包含同情的复杂眼神，如刚来时一般，从窗户再次翻了出去。
此次亏了老皇上没有大喊刺客，不然她也没把握能在不杀死对方的前提下，在翻身进入后的第一时间就完美的堵住对方的嘴。
——看来关于了解一些人力所不能及的力量，是当务之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