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精赤上身、围着铁笼尖叫的女人们,和笼中撕心裂肺尖叫的五个火球,这是最繁华城市最丑陋的一面。好比蚂蝗钻进了肌肤,身体的战栗与胃液的翻滚,我再也禁受不住转身逃出这座废弃的工厂。
一夜两夜,在我眼皮底下被浇了汽油化成窒息的焦臭味的野猫,两天前带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如今怕是再也熬不住,已经死了。
“喵……”
只夹了双人字拖的脚背猛然一阵温热,低头看去,一双凛冽的眼睛毫无惧色得死盯住我,昏沉的仿佛睡死过去的巷灯,在这双眼睛中反射得精致而轻蔑。我被它看得不自在,便向后退了几步,它倒是坦然,一动不动,单单那条尾巴竖得笔直。月色淫靡,灯影黯然,加之我因万分痛苦和悔恨而氤氲的双眼,几乎辨不清这猫的颜色。就这么一猫一人得僵持着。
霓虹以如此卑微的光注意着这么一条连墙都塌掉一半的破巷,已是万幸。霓虹是照给正大光明走在大主干道上的人看的,不是给那些苟且之人,无名之卒看的。
“泽禾!快!快逮住它!”一大阵脚步声涌向我们僵持的巷子角落,看样子厂里的工作人员追了出来,“妈的个死畜生!一不留神就跑出来了,下面的客人们还等着呢,魏泽禾你还愣着干什么!”
叫我?在叫我?
“喵……”晃神的我被这只猫突然的一声尖叫惊了回来,这下它的敌意怕是更深了,龇出一口泛着硬玉色的尖牙,眼神更为坚毅无惧。
眼见着那边身影越来越近,怕是这两天造孽造多了该积点德了,我居然腿一软,扑向那只猫,还把它抱起来撒腿就往墙上攀,那猫也不含糊,大概是头脑空白了几秒后缓过神来奋力反抗,在我怀里扭曲挣扎,末了还送了我左手臂一枚香吻。我与猫的一系列的动作都是神级的一步到位。
“魏泽禾!你作死啊,赶紧抱着猫滚过来,耽误了客人的时间你就别想领这几天的工钱了!”
“老子不干了!”从小到大,跟老师较真,和爸妈对着干的事儿没少做,更何况眼下这事真理绝不在他们,错了这么多天,我也该醒醒了。
连带着一手臂的鲜血,我是真心禁不住痛,“死猫,咬我这下我记着了,逃过这劫你就跟我混了!”
头的往墙的上方死蹭,一手流血一手抱猫。只踩着一架破的不能再破的三轮板车,手脚并用算是借了把力,墙头防盗的玻璃渣子不晓得给我手指割了几道,刚上了脚就实在痛得没了实力,也不管墙那头是世外桃源还是刀山火海,一头猛栽了下去。
……
……
我是Z市一名大学生,着了道当初选了文科,偏偏满心欢喜想在文字里浪漫一世,却依旧禁不起现实的打压,在大三末的暑假选择去繁华的大都市找份实习,白天埋头当文员,受尽阶级排挤,晚上谋了个来钱快的工作。
本以为不当小姐不做人贩子就已经对得起天地良心,谁知到这比那些见不得光的工作更为丧尽天良,美其名曰为都市白领缓解工作压力,实质上——就是虐猫。我被招来还是个新手,但这端茶倒水的活已经够考验我的良心了,回到寝室手脚冰凉,近四十度的天气我却要闷在被窝里战栗,雷阵雨频繁的夏天,我整整两夜被惊醒,满身虚汗。
我这是造了孽,我用我的袖手旁观和故作冷静将自己的道德良心扔进了那个浇满油的大铁笼。今儿是第三夜,我曾想过一万次倘若我死了会不会被扔进大油锅里,周围全是尖笑着不愿投胎,看我痛不欲生、浑身皮肉褪尽笑话的猫。
果不其然,这会儿我怕是已到了阴间,两米的墙就把我摔死了,阎王他老人家究竟多想我死。
肉体仍在夜间的陋巷,成了我在人间最后的姿势。
……
……
“她最后还是救了你。”冷静仿佛没有气息的声音。
我总算是被冰凉的地面冻得醒过来,听到这一声,有些惊喜。有人在?
“别不承认,”那个冰冷声音的主人回头看向我这里,我急忙闭上眼睛,“你还咬了她一口,她再冷血总是没有参与杀虐不是吗?”看样子,他在和谁谈我的事,而这位仁兄是向着我的。
“醒了就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还躺上瘾了。”被这声音猛得提到,我再不弹坐起来就太对不起他了。
可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若不是眼前有个青袍加身,面无表情的人在看着我,我怕是要以为自己被扔进了人皮客栈,敢情除了我躺的地方,左右全是残肢断臂,一望无垠的血肉之色,我的鼻息才反应迟钝地感受到浓溢的腥臭。
眼前这位大哥是个屠夫?这莫非是虐猫工厂的另一个屠人机构?
无非是死,倒比下油锅来得干脆。我一脸大义凛然,朝着那位笑了一下:“若你也是工厂里的,就别替我求情,我这么心里窝囊着也不是个事儿,早晚一刀,干脆点!”
“工厂?”那位倒是笑了,不过这笑也够渗人,眼睛弯了一下连皮都没怎么扯动,桀桀怪笑反而让我越发好奇,我这是猜错了?
转而一想,不对啊,他原先该是和人对话,怎就他一人在那。
这对话的内容也越发不经琢磨,咬我?咬我的就该是那猫了,一个怪人,在一片胳膊大腿之中,对着一只猫说话,是他脑子长泡了还是我太轻口味了?
见我不说话,那层姑且算是在笑的脸皮反倒又接过话题:“阎王殿。第十八层,刀锯地狱。”
这下我连表情都做不出了,看样子是来对地方了。
“你被告了,经查实,你是真参与了虐猫案,”他停了停,看了看我,似乎嫌我没个惊吓的表情很无趣,又接着道,“下了地狱便是众生平等,你是要偿债的。”
“人情债肉还?”我失声冷笑,这话本该是个笑点,但用在此时却恰到好处,刀锯地狱,不用肉偿还能怎样?
“我这不正跟告你的那位商议么,大家有事好商量,我这也忙,来告冤的太多了,能私了私了。”
“这位大人,”我看他也算是个能管事儿的,便把话直说了,“若是我猜的那样,那五只猫要告我,我无话可说,我不是不食荤腥,但这回是真心对不起那五条性命,它们想怎样由它们做主,但请您通融一下,给个全尸,我晕血。”
“呵呵,你倒是直接,好,我喜欢爽快人,但话可说明白,不是五条,是六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边上一眼。
那只猫!
我救了它怎生还要被它告,虽说,我这没救活它,可是若是那些枉死的猫要我赔命,拉它下来作什么,反成了我害了它。
“它逃得好好的你却偏要抱它跳墙,误入了这十八层地狱也回不去了,算你头上。”那冷脸男还真说得轻巧。
“算了,也不差这一只。”无奈,可我冤啊,好心好意救它,不然说不定我也不用死在这时。
“魏泽禾,还有你这猫,听好,”冷脸男倏地一本正经起来,“本官查证此案,魏泽禾却有不当,但终有悔意,弥补措施虽有差错而且差错不小,但本意是好,故,本官判决如下,你二人给我返了人间再生为人,若再有什么缘孽,你二人自己解决。此事也有本官做的不当之处,但事已至此,无力回天,姑且希望二位不要向他人透露。去吧。”
他挥一挥衣袖,挥走两片云彩。
……
……
再世为人?让我们重新活过来又为何要说“无力回天”?这怪人倒也没学过逻辑。
……
……
“醒了醒了!”“砰”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头疼欲裂,放佛刚做了一场四大名著那么长的宏篇巨梦,扶额坐起,才是彻底清醒了过来。眼前一道清丽的身影晃过,跟见了活鬼一样奔向光亮处。
“御医!御医!王爷醒了!”那抹身影扯着嗓子喊,像极了电视里唱山歌的妹子。我再次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做出正确的判断。
1、这间房子装饰华贵,我身下这红木大床铺着万字斑竹席,挂着众心捧月绸面白帐,放眼望去桌椅板凳全是暗红色的木制品,银器花瓶,屏风古琴。黄花梨案几上摆了一个斗大的汝窑壶囊,插着一支含苞半开的红桃。梳妆台上镶金铜镜一面,边上一柄纯白色玉如意。床头的小矮柜,搁了个古董西洋钟。甚是奢靡。
2、那妹子喊的可是“王爷醒了”。
3、眼前这位……眼眯得比我还惺忪的男人,伏着身子倚在我身边像是才被吵醒。一身纹龙烫金苍色褂袍,手藏袖中,发髻由铜色镶玉发带相饰,以我粗粗一看,倒也没个其他的配件,简单却说不上朴素,这人要是朴素,我白瞎了这长了二十年的眼珠。
不出意外,我这该是穿越了。
男人终于停止揉抚睡眼,反露出了整张脸直剌剌的摆在我面前二十公分处。
这眉眼鼻唇的姿色瞬间让我更为清醒,怕是男人就该按着这个模子长,有他一处就已绝世了,更何况这些个完美凑在一张脸上。我被惊得倒是没了什么七荤八素,反是吃吃笑了出来。
“醒了?”他一挑眉,这眉色恰好,黑中带棕,直得怕是尺子量过。被他这么一挑倒在无意中透了一丝痞气。
“醒了?回句话!”命令般的语气,我眼光落到了他的唇上,两篇薄唇,这人不是冷血便是薄情,书上都这么说,我也就在心中指画了一两分。
“别告诉朕,皇妹撞傻了。”他轻笑,这张被我最终定义薄情的脸上摆出个轻笑的表情倒也自然,等等,朕?!他说,朕?!
“醒,醒了。”血液冲向头顶的一刹那我依旧死犟着要理清现在的关系。所以说,我穿越了,还是穿到了个皇家?
“真是有些傻气了,倒不像我那个唯我独尊的小皇妹了,”他起身,要走出去的样子,“再让太医开个把月方子调理下,撞了总会有些病痛遗患,等能走动了便来宫里见我。”
拂了一下衣袖,走了出去。
还没等我叹出气,那个清丽的蹦蹦跳跳的身影又窜了进来,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仿佛吹一下就要溢出两眼的泪水,最终忍不住了大哭起来:“王爷您终于醒了!”又回头对着门外,喊,“永漱王爷醒了!永漱王爷醒了!永漱王爷终于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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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字别字进行了一番修改,故事有些慢热,是因为初衷不想以开头H段子吸引阅读量,前面是一个个不断深入的小篇章,到后来会有大的故事发生,此文绝不弃坑!初衷绝不放弃一位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