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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青黛。

自从父王,不,是那个无情的男人认定我是母后与他皇兄私通所生的孽障,将我废了明姓赶出皇宫后,我便叫青黛。那是他最后赏赐我的东西。

凉薄之地,为奴为婢。

一年的苦役到头,一晚看守我的老妇喝得烂醉,我偷了她的钱袋和刀逃了出来。一路上又饥又累,既要躲着官兵的追捕,又要苦苦寻找留身之处。这一年,我满十岁。

饿到眼昏时顺手牵羊过,遇上人贩子又逃出来过,与街上的地痞乞丐混过,也在街角巷尾的小店铺干过杂役……我不解这一切,发生在我这样的年纪究竟是悲哀还是机会。

寒噤到大未国都,我用了五年。

在一个少年最骄傲的年华里,我尝遍这世上最甜的苦涩,最长的阵痛。

一个雨夜,我因为偷包子被抓住,狠狠吃了一顿毒打。昏迷在繁华京城最钟鸣鼎食的地方--商女街。我眯着被打肿的双眼,冷冷看着大雨里不顾狼狈匆匆赶来的客人,走进各自中意的店家,拥着门口的莺莺燕燕,大把大把银票塞给那些庸脂俗粉、伙计小厮。那些爪牙见我一身肮脏倒在他们店外门廊下,坏了他们的生意,将我又是一番驱打。

粉黛河畔,气味刺鼻。河水浸满脂粉油腻。我低头捧了河水送到嘴边,见到水面涟漪揉抚的那个倒影,那个脸蛋,手中的水沿着指缝滴回河里,那张脸蛋皱皱平平,最后清楚分明得映在水里。

我突然笑了,水里那张脸也笑了,我看得出那张脸笑得放肆,笑得无所忌惮,笑得惊艳四方、倾国倾城。

突然好像想通了一切,这才是谋生最好的法子,这才是来钱最快的法子,这才是通往我要的人生最近的路。

三日之内,我日日用清水洗脸擦身,也洗净了长发与身上的简衫。独步走到那日将我赶走的妓院对面,与别家不同,这家妓院的冷清在商女街的繁盛之势下,仿佛掉入珍珠玉石宝盒中的石子,不过这家的老婆子,曾在雨后赏过我与流浪的猫狗一碗饭吃。一如所料地见到那老婆子眼里的惊艳,一如所料地得到了路边匆匆过客的驻足和惊叹,一如所料地未有动作便有大把银票送到眼前来求一夜春宵。

我只淡淡对那嘴都合不拢的老婆子说了一句,“卖艺不卖身,若你应下,我便让你做商女街最风光富贵的老鸨。”

接下来的日子里。

我每日午时起床,出了房门便见得到楼下挤满的众人,推推搡搡大白天便将守着我出门当做正经事。吵得我连漱口都无力。

作画能赚银子,唱曲儿能赚银子,弹琴能赚银子,连伏在栏杆上目空一切地想心事都能赚银子。老婆子任我天天自由地做着与妓院格格不入的事儿,忙着在一边儿收钱数钱,乐得嘴都合不拢。我虽只求五成的分红,但零零碎碎加上客人送的不菲的玉石珍馐,倒是越来越奢靡。

终于过上了与流浪完全两极的生活,却想要更多。

那日来了位大主顾,慕我之名而来。她长了一副娃娃脸,言行举止幼稚却又娇纵,身旁跟着的小厮一面警戒地环顾四周,一面又使了老婆子来喊我。我仍是懒懒靠在楼上的栏杆处,冷眼看着那小厮在老婆子耳边低语。那嘴型一张一合,便把老婆子下跌在了地上。

永漱王。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不仅有我的金银珠宝,还有我的地位。

只使了一个小计,边让一位老主顾与永漱王起了冲突,那老主顾不清楚永漱王的身份,一把将我从楼梯上拽了下去,一番拉扯后,永漱王的手下杀了他,而我,跌在地上。她伸了手来扶我。我抬起无力的手臂,让一个少女一把带起,回了王府。

进了王府,我才知道自己不再能像妓院里那样稳坐冠位,府里面容姣好、才艺精湛的男子多得数不过来,而且都是永漱王四处搜罗来的,我只与他们一样。不,尚有一处不同,他们大约都是永漱王抢来的,原本生活安逸却被迫要来此作受人鄙夷的公子,而我,是自愿来的。

王爷如同品菜一般给我们每人取了个名字,我再也不叫青黛,改叫宿人,终身宿于他人,一世轻贱,下作的身子。

匹人清高内敛,夷人话语不多气势不弱,还有其他公子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我们平日只在用饭时一同跪着服侍永漱王用膳,再无交集。晚上承欢侍寝的,却又尚未可知。

呆久了,我的傲气被磨得所甚无几,原本以为进了王府便有妃子宠妾般的地位,却不知这儿还不如妓院,我连他人仰慕憧憬的眼神,也失尽了。王府没有自由,我再不能自主地想睡便睡想起便起,再不能闲来无事吟唱弄琴,成日里王爷不在要候着王爷,王爷回来了又要处处跟着王爷服侍。我本不是天生的奴才命,何苦要受这般轻待。是啊,原本便叫青黛。

永漱王骄横无道,性情多变,平日里待我好的时候奇石珍宝大把的赏赐,却也会因了我一两句错话,一两个不合规矩的动作,大发雷霆,倾尽恶言,“为妓青黛,永世宿人”!

默默咬牙忍受这一切,我终于领会了匹人、夷人眼里的淡漠。我们都清楚彼此同为行尸走肉,服侍着一个与我们完全无关的人罢了,心照不宣。

却又有谁料得到,永漱王那日为未王挡箭坠楼,昏迷不醒,我们本以为她会就此一命呜呼。

永漱王突然变得直言率真,会因我的小玩笑害羞紧张。醒来次日她居然放了我们出府各自回家。我领了那张卖身契,满心欢喜,想着这是重生的机会,却前脚刚一出府门,便被在外头候着的人带走--明无垠。我当年在寒噤国的亲哥哥。

一席话毕,我得知母后在我被赶出宫后郁郁寡欢,心力交瘁,不久便离开了人世。这一切,尽出自明无忌那对冷血残忍的母子之手,还有那个仅仅给了我生命却狠心抛弃我的寒噤王。明无垠的意思很简单,接我回寒噤,颠覆现有的王权,取而代之,以慰王母在天之灵。

他说原本得知永漱王病危,这是我逃出王府最好的机会,却在我这儿听闻永漱王转了性。再后来,便有了我重回勾栏,永漱王赶来“救”我一出。

原本只当她是个自负蛮力的皇家公主,却怎么也料不到那些字句从她嘴里说出来时,我会有悸动的感受。那首诗前两句并不逊色那些舞文弄墨的诗客,后两句却荒唐直白的让人哭笑不得。再是那首曲子,以我从未听闻的曲调,还有那些触动心弦的字词,知道我回味过来,她已挂了彩走到我的面前。

我不知如何却解释当时的心跳,只匆匆上马先回了王府。

她不是永漱王未泽禾。绝不是。

为了苏半夏家的案子,我们一行人远去苏州,不久前永漱王曾经带我们下过江南,而此刻的王爷却对一路所经之地一无所知,再加上她与苏半夏常常避开众人轻语,一声苏公子,一声泽禾,我便越发证明了心中的猜想。

她信我,轻易地信了我,告诉我她不是永漱王,只是借了躯壳的他人。

与明无垠仍然保持联系的我,告诉了他一切,他只叫我好好照顾永漱王,如今的永漱王,他日定能借这位永漱王之手,赢下寒噤。

与她亲吻,多半是我刻意,却也说不清那日为何冲动地就吻上了她,看她脸红,看她吞吞吐吐,看她仓皇逃离,我居然发自内心的笑了,是真心微笑,不同与往日那副挂在嘴边的堂皇笑意。

“好好照顾如今的永漱王,他日定能借这位永漱王之手,赢下寒噤……”明无垠的信久久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是啊,我想尽法子让眼前的假王爷重视我,不过就是为了寒噤的王位,为了报仇雪耻啊。

我本是一句玩笑话,她却当真折身回苏府抢了成亲的半夏,又为半夏徒步登山,费尽心力带回苏半夏时那副欢喜的面容,她不知道痛吗,满身是伤,又昏在山顶。

我却心里痛,心痛她为了别的男人能这么不顾自己安危,心痛她,是为了别的男人而不是我。

回京之后,果不其然寒噤国内出了争端,又在两国边界闹出了麻烦,王上定会派人去解决,原本以为我该旁敲侧击,让未泽禾自发请缨,好让我同去,真正开始利用她卷入寒噤王储之争。只是在我犹犹豫豫话不愿说出口时,她已然自己应下。我该怎么形容当时心里的感觉,完全没有一丝顺了心意的快感,只有对未来的不安和恐慌。

我爱上她了。

彻底而忘记所有地爱上她了。

在第二次吻她的时候我就认清了这个事实。

她说他喜欢我,但她爱未歆暮。

事态发展得比我们想象中严重,至少我从未想过明无忌也动了她的心思,竟然威逼利诱不成以自残的方式令泽禾获罪下狱,而明无垠也受了牵连,差点就此遭软禁终身。我与苏半夏同被明无忌抓去,得知泽禾受了鞭刑昏迷不醒,我与半夏,竟都是心颤到哭不出来。

逃亡的日子,我见识到她的义气,救下的上百犯人,她不忍放任不管,还妄图冒着大火上山救他们。情急之下我只好骗她去另一条路等候,而我自己一人原路上山,在半山腰发了烟火信号让明无垠来救我们。

两军相峙的时候,苏半夏为了泽禾被明无忌踢了数脚,倒地不起,我却未料到他身子单薄得居然会没了呼吸。泽禾看向半夏的眼神空洞绝望,我多害怕她就此欢颜不再。

那一招“天地同寿”,我几乎吓到灵魂出窍。

虽然我们胜了,也抓住了明无忌,我原本想要的寒噤王储之位唾手可得。可是苏半夏生死一线,泽禾憔悴到了崩溃边缘。

我以为苏半夏与我一般,只得到了她的喜欢,而非爱。若能得到她一刻的情有独钟,我宁愿受重伤躺那昏迷不醒的是我。伸手想去扶起她,怕她太伤心哭坏了身子。

她冷冷将我挣开。唤我“青黛皇子”。

我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心里却在发笑。疼得发笑。

她知道了一切,她知道了我对她的利用。我笑得仰过身去,笑得不知该作何回答,该如何说:我已经不想要那王位,我只想要你。我爱你,刻骨铭心。

说这话的机会。

呵呵,早在我动心思利用她的那刻起,就已经没了。

------题外话------

初衷发晚了对不起大家,下雨天在超市等雨停等了很久,真的对不起。这本的续集已经在进行中了,忽略初衷拙劣的写作能力吧,只关注故事本身就好,真希望有更多读者愿意留言给初衷,就在下面,哪怕不要夸初衷,只单单说故事中的人物喜欢或者不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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