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叹了口气,今天怕是又撬不开她的嘴了,又闻有人前来禀告苏半夏的药煎好了,询问我是否要亲自去喂药。我又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刚要转身离开,却被她出声叫住了步子。
“那……那件浅粉色棉衣……”被抓住到现在,半月有余,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想必这半余月里,她对那件棉衣挂念得很,能憋住这么久也真是难为她了。
“苏州,李姓妇人。”一字一句,说于她听,也知这一字一句都是她迫切想听到的。
见她一时间目瞪口呆,我的话不光证实了她心中所疑,怕也挑拨得她又一波的复杂心情。
“李……李姓……”支吾半天,我知道她太想问出心中所想,只是出于考虑,不可由我主动告诉她,而要她开口问,果不其然,“母亲……母亲她可好?”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想着那日与李家大婶相遇相识,得到她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虽然只不过萍水相逢,却让我感受到了这么多日来,陌生世界不陌生的母爱,“李婶身子健朗,能帮邻家照顾店铺,也有人服侍起居……只是……”
“你说只是?只是什么?”她立马从囚车的那头爬过来,语气满是着急。
“只是几年前开始,李婶便有些神志不清,常叨念‘青儿’什么的。李婶说她会等下去,等到头发花白……她会日日为青儿缝制新衣,直到双眼都起了阴翳,直到双手再也提不起针线,直到再也坐不起身……她都会等下去。李婶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得比孩子都开心呢。”
我看了一眼从泣不成声到嚎啕大哭的她,若此刻再去纠结她受谁指使实在太不近人情。默默转身离开,我还有我要照顾的人。要用我的一生照顾的人。
半夏,我会等下去,等到头发花白……我会日日练习你教我的古字,日日在你耳边诵读最美的诗词,日日吟唱最深情的情歌,直到双手再也提不动笔杆,直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直到再也坐不起身……我都会等下去。
想这些的时候,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怕就是清不清醒的差别吧,若我也神志不清该有多好,说不定哪天醒来,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我假想的。
……
……
我安顿好郊外屯驻的众人,自己先回了永漱王府。
王府大门一如往常,看门的大伯远远见了我走来,怕是有些老眼昏花看着似乎觉得像,又疑惑怎么王爷一人独身回来了。佝偻着腰走到眼跟前了才猛地一拍大腿,“哎哟,怎么真是王爷您啊?您怎么一人回来了?还穿得这么……哎哟我还废什么话,王爷您快些进来!”
我一面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打扮,一面笑着看他扯着大嗓门朝王府里头喊,“王爷回来了!永漱王爷回府!”
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进王府大门,玉心等人从院里飞奔出来,像见了活鬼似的呆在原处,随后又猛地扑上来,给了个大熊抱,“王爷,你回来啦!终于回来啦!”
“是是是,本王刚回京城,就想着要先回来看看你们,也只好悄悄地,一会儿换身衣裳还要觐见王上!”
“好好,女婢这就带您下去梳洗一番!”玉心开心得嘴都列到耳朵根儿了,我也心里舒畅,这么些艰难惊险的日子过来,见到他们这些心中挂念的人一切安好,总算得一件喜事。这会儿终于回了家,这让多少也算我半个家了,见到这些家人,心里多少暖了些。但愿自此安好,不再起任何波澜。
“王爷,怎么不见宿人公子和匹人公子?”玉心提来热水,边试水温便问我。
“宿人回家乡去了,他有自己的生活。半夏……一会儿我便接他回来。”想起尚且昏迷的半夏和自此陌生的宿人,心中又不禁生起阴影,都是权势地位害的。
“对了玉心,”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忙问玉心,“你近日可有听闻朝上提及寒噤国的事,王上可有派什么人去寒噤?”
玉心没怎么考虑便告诉我,“没有啊,最近朝里太平得很,前月江南传来喜报说是下了第一场冬雪,快进年关了,瑞雪兆丰年,想必明年粮食很景气!”
“……哦好,没有消息……”难不成寒噤国没有放出半点风声,大未国都全然不知我在寒噤闹出的事儿?可是吕文大哥分明找了个弟兄领了御赐的神玉求见王上,让王上派兵前去营救我们,难不成,也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一面有些不安,可想想着下已经安全回了京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留了个心眼让小福子去找尉迟阡陌来。
尉迟阡陌居然在我王府边上置了个别院,搬出自己的将军府过来与我做了邻居。我才打算擦擦身子换上衣服,就见他急匆匆破门而入。
“一点礼貌都不讲!我这是大姑娘闺房,给我滚出去!赶紧滚出去!”我一边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一边将他骂出门去。
“哟哟哟,永漱王岂非不知小弟我有龙阳之癖,即使将您扒光了放我面前,我也……”不待他说下去,我便穿戴整齐一脚踹开门,直直将他撞倒在地。
“本王这就要去见王上,找你来有要事,你听仔细了!”
见我一脸严肃正经,他原本还在地上撒泼耍赖要我赔偿,这下顿时安静下来,站起身拍拍衣衫,待我接下去讲。我屏退了下人,将他领进屋,“寒噤国发生了一些大事,我一会儿从王宫回来再给你细讲。一会儿麻烦你立刻出城一趟,郊外山群附近的小树林里有我百来个弟兄,他们身份有些尴尬,你找些大未老百姓的普通衣物给他们换上。”
尉迟阡陌听得一头雾水,“怎么有来个弟兄,你什么时候带兵了?”
“不是我的,哎哟,回头再说吧别问了。再有一件事……”我愈加的严肃,不容他半点不用心,“在那群人中,先帮我把半夏带回来,找全大未最好的大夫医治,务必立刻!”
“嗯好,答应你了!放心进宫吧,我这就出城!”他认真而颇有男人气概地挥手拍了我一下。
我定定看了他一眼,快步出府赶赴王宫。
……
……
“永漱王求见!”正殿的太监尖声尖气传报。
我站在殿外,廊间的风吹得有些发寒,兴许赶过来的时候出了汗,又在这儿一直吹冷风,不免有些发颤。不,似乎不光是身体上有些颤栗。我在紧张,是因为要见到挂念已久的未歆暮所以紧张,是这样吗?
“传!”里面的太监走出来,又是一声难听的传唤。
我径直走进大殿,那人高高坐在大殿正上方,低着头似乎未注意到我已经进来了。我伸手理了理发髻,加快了步子,走到跟前,跪下拜见,“臣妹永漱叩见王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微微抬头,眯了眯双眼,眼神终于固定在我身上。他的面容仍是那般无暇,线条流畅,眉眼之间无以言表的皇者之气,还有硬挺的鼻子,和那两瓣上扬的嘴角。
迟迟等不来他开口让我平身,我有些不解,只好出声再诵,“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在想……这张脸,究竟要让朕厌恶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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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了个咪的,心情调整好了回来重写大结局,此为大结局上,有木有看出什么苗头?对!初衷不会轻易结束这个故事,这本书可以结局,但是故事还是不会结束。灭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