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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行宫宫主大婚,上下皆忙,平日里冷白的宫中挂起了正红灯笼和红幔帐,苍白中增添了不少喜气,老宫主仙逝,如此婚事也正好为这宫中冲冲喜。

事出突然,大婚前也没找到合适的父母子女双全妇人来为新娘子开面,只好让缟霜代劳。一大早,缟霜便带着顾枕月前去蘋花阁为婧华开面,端着红木托盘,上面摆置着新镊,五色丝线以及涂面的白粉。

顾枕月其实并不是很想去,待会见到婧华不就穿帮了?可不去又找不到借口,荼白是男子又不能随便进入新娘房内,缟霜才想着要带她去帮忙。

但愿婧华能察言观色知道枕月的苦衷吧。顾枕月默默在内心念叨着,小碎步低头地跟在缟霜身后。

穿过开满娇艳美人花的蘋花阁前院,缟霜和顾枕月来到了婧华门前。缟霜轻叩门上,轻声说道:“婧华,我们来为你开面了。”顾枕月稍微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

“缟霜师姐请进。”屋内传来婧华温声细语。论入门,婧华是比缟霜早入门,可由于婧华已非青行宫弟子,便无所谓说这入门早晚,婧华也随着大家毕恭毕敬地尊称缟霜师姐。

缟霜推门进去,顾枕月赶忙紧随。屋内光线昏暗,唯有梳妆镜前的镂空花梨木窗透出淡淡日光,一袭丝绸白衣裹着婧华玲珑有致的身躯,微微透着背上诱人的漂亮蝴蝶骨,一头浓密漆黑的青丝侧放垂于在右胸前,在光照下闪闪动人,她恬静地坐在镜前,似乎看着窗外白晃晃的日光出神,精致的侧脸宛若洛神。

缟霜让顾枕月把开面的器具放置到梳妆台上去。顾枕月怯生生地走着,走到了婧华面前,婧华侧过脸来看到竟然是顾枕月,原本惊喜的表情却在顾枕月的拼命眨眼下压制下去了,顾枕月机灵地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婧华心领神会,一下便晓得顾枕月此时定是有难言之隐,便识相地抿紧了樱桃小口,轻笑着。

枕月姑娘平安无事便好。婧华在心里庆幸着。

顾枕月走到婧华身后,将她满头青丝全捋到背后,服服帖帖的。取了一红绳将青丝挽起方便开面。

“缟霜师姐有帮过他人开面吗?”婧华问道,毕竟缟霜师姐也只是大自己两岁,开面的活通常都是由熟练的妇人下手。

“我阿娘曾为我开面,大致缟霜还是懂得的,婧华大可放心。”缟霜语气柔和,看着这张秀色可餐的脸,不禁内心感叹,这便将是我们青行宫的女主人啊。缟霜敬重卢絮尧,对他,并非是儿女情长之情,而是耿耿忠心。卢絮尧视她为心腹,对她相当器重,这也是自从远霖死后她对自己价值的一个重新认可。如今,卢絮尧要娶妻,他认可的女人,缟霜也同样敬重。

“哦?莫非缟霜师姐也成过亲吗?”开面是女子嫁人前的仪式,虽有人也会以此作为美容方子,可依缟霜师姐的性格,估计也不计较这繁琐麻烦的女儿家之事。

“成年旧事不值一提。”缟霜只是淡淡带过。那段旧事并不是那么让人愉快,家中贫穷,不得不将年仅八岁的缟霜卖予富贵人家做小妾,虽娶妾婚礼简陋,但阿娘还是依照古训,每道程序都做足了,边为她开面边念着开面歌。嫁到富贵人家之后受尽委屈,好不容易逃出来到了青行宫,被老宫主收留。想到这些,缟霜已无痛无痒,毕竟已是过去,悲悯又有何用。

顾枕月看着缟霜冷漠的侧脸,想必师姐真是命运多舛,不然怎么会一副毫不留恋世间的样子?

“小月,这里交给我便行,你去看看做嫁衣的裁缝来了没,”缟霜顿了顿,又说道,“还有,顺路去看看小白挂灯笼挂得怎么样。”顾枕月点点头。缟霜师姐真的很在意荼白,连让他单独去跟那些师兄弟一起挂灯笼都不放心。

看着顾枕月出门,缟霜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准备为新娘子开面,她让婧华坐南朝北。婧华安安静静的,全听缟霜安排。从盘上青瓷碗中拈起少许粉在掌心,缟霜开始在这罗绮般光滑的皮肤上涂粉。

婧华脸上并无明显汗毛,而是相当细致光滑,开面只是个仪式,意味着结束了这做姑娘的年华。婧华感受着这脸上的冰凉触感,念到明日她便要嫁人,心里难舍。

难舍这桃李娉娉年华,难舍这自由之身。

难舍……柳梦之。

“婧华……你真的是真心想做师兄妻子吗?”缟霜突然问道。来青行宫这几日,缟霜虽不闻不问,也不多话,但她却也洞察着周边发生的一切,婧华与柳梦之情投意合,明眼人均看出,可这还没几天,便说要与卢絮尧成亲,虽说卢絮尧很高兴,可如果婧华是想拿自己的终身大事作为怄气的筹码,缟霜宁劝她万万不可。

尧哥哥很好啊,从小婧华便最喜欢尧哥哥。初见尧哥哥,便觉得哥哥长得可俊俏了,肤白清秀,眉毛细长,双眸像极了天上的星辰,又比婧华高那么多那么多,婧华可喜欢了。尧哥哥总是保护着婧华,师傅要责罚婧华的时候,尧哥哥总会跑出来帮婧华顶着。

而且,尧哥哥说过长大了要娶婧华。这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一辈子承诺啊。婧华想着,内心不禁暖暖。

这是柳梦之没办法许予婧华的。

“若是做了尧哥哥妻子,婧华一定学做贤妻良母,替他打理一切。”婧华笑着说。如今话一出口,就信守承诺,柳梦之伤了她的心,她可不想伤了卢絮尧的心。听婧华这么说道,缟霜仍觉得不放心,哪有情深如此容易放下?

粉涂好。缟霜捻起五色线,一头在两手之间绞好,绷直。另一头用嘴咬住。开面线有分有合,挨着婧华的脸,绞着。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阿娘念着的开面歌此时浮现在缟霜脑中,模糊悠远。

霜儿嫁到李家后要三从四德,为李老爷添丁。那时阿娘笑得憔悴无力,缟霜只是低头不语。

没一会便绞好了,缟霜放下丝线,用浸过寒泉的丝帛为婧华擦去脸上粉末,原本白皙的皮肤显得更透亮。绞面后,缟霜轻轻拿起象牙梳篦为婧华梳头发,将顺滑的头发在后脑勺盘绕成发髻,用丝绳系结固定好了,便准备帮她插上玉簪。摸索到梳妆台上青色剔透的岫玉发簪,婧华突然握住了缟霜的手。

“怎么了,婧华?”缟霜被她这一抓搞糊涂了。这岫玉发簪细腻圆融,形状是精美祥云,通透少瑕,在众多首饰中极为显眼,配上她,简直是天衣无缝。

“不要用这玉簪。”婧华说道。

“这玉簪不好吗?”

婧华摇摇头。这玉簪是柳梦之叫人为她定做的,她不想戴着柳梦之送的定情之物跟卢絮尧成亲。戴着着岫玉发簪,只会时刻地提醒婧华这五年的至死靡它,海誓山盟。

“我想拿去还给柳梦之。”婧华忽然起身更衣,准备前往流莺居去还了这岫玉发簪。该还的还是要还的,便也了无牵挂。

缟霜本想说让她去便可以了,可又顾及到这玉簪估计是他们俩的信物,相当重要,如此草率地还了也不是很恰当。

“缟霜师姐,你去忙你的吧,婧华自己去还便可以了。”婧华整理好衣裳,跟缟霜说道。她也想最后和柳梦之单独说几句话。缟霜微微颔首,也让他们可以做下最后的道别。

婧华将岫玉发簪谨慎地放入雕花的柳木盒子,轻轻合上。

前往流莺居路上风光甚好,一派喜庆,花匠已植上了争芳斗艳的粉色山茶花,满园春色。婧华仍是一袭明亮淡黄色行于其中,步履轻盈,轻纱拂地。

一入流莺居的庭院,便看到柳梦之在石桌上写着东西,神情认真。

“梦之。”婧华轻唤道,尽量不想使自己看起来太奇怪。柳梦之听到这熟悉的叫唤,还以为是幻听,搁下笔,抬首看见婧华立在庭院门边,不禁愣住了。

婧华捧着手中的盒子,嫣然一笑:“婧华是来还你东西的。”

柳梦之看着那盒子,倒是想不出什么东西。昨日她欠身道别后,柳梦之脑中一直挥之不去那恬淡神情,如今看她,似乎已经欣然接受成为新嫁娘的事实了。

“什么东西?”他笑着问道。婧华走近,纤细的手指小心地将盖子揭开,露出了那润泽微透的岫玉发簪,在白天中彰显着流光。

他记得这簪子,四年前他从一西域商人那里看到一宝玉,触感异常冰凉,色泽属上等,让他看了爱不释手。买下那块玉后让临安最好的玉匠雕琢,便成了这簪子赠予婧华。美玉配美人,自然是赏心悦目。

如今她要把这簪子还给他,他又怎么能收回呢?

“婧华你本是馀芳楼琴师,你出嫁,作为大当家的我理应出一份嫁妆,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准备,这玉簪,我哪有收回之理?”柳梦之摆摆手,将盒子退回给婧华。更何况,这也是他留在她身边为数不多的纪念。

婧华缓了缓,开口道:“婧华只怕睹物思情……”她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让柳梦之听见了。

五年感情哪能轻易放下?柳梦之心里何尝不是各种不舍与难堪。

他从盒中拿起玉簪,贴近婧华,双臂环起,温柔地将玉簪斜插到婧华浓密的发髻上,不偏不正,刚好适宜,衬得婧华端庄美丽。

“便让梦之最后一次为婧华插上玉簪……”柳梦之喃喃道,唇角泛着爱怜的淡笑。婧华抬头望着他,清澈的眸中倒映着他俊秀的脸庞。

园内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或是内心突起的悸动,柳梦之轻轻地在婧华额前留下深深一吻。吻得痛心,吻得深远。明日,他最爱之人便要嫁为人妇了。

婧华闭上眼,只想安静地享受二人最后的独处。

而流莺居外,卢絮尧却正好路过,看到此景,这二人相依偎,难舍难分。

原本打算前去蘋花阁看看婧华还有什么需要他去打理的,却没想到让他撞上柳梦之在亲吻自己的新娘子。

他无声无息,只是冷冷地睥睨着,心中本燃得旺盛的忻悦之火早已被残酷地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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