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之听说大婚后第二天婧华便为卢絮尧做下主意,要比武切磋,整个青行宫都传遍了,都说这宫主夫人不仅仙姿佚貌,而且手腕强硬,实为厉害角色。这样的纷说柳梦之并不是很相信,他所认识的婧华温婉体贴,绝非如此咄咄逼人。
“柳兄打算何时离开这青行宫?”柳梦之与阮玉笙在流莺居中对弈,阮玉笙突然开口问道。话说起来柳梦之已经在这青行宫逗留数日了,遇上婧华大婚走不了,如今这青行宫又准备大搞比武切磋,估计也难以离开,原本打算询问一下英娘,她却几天都未出房门,吃喝都在房内,都不知是否害了什么病了。
“还在与英娘妹妹商榷中。”柳梦之眼神留在棋盘上,认真行棋,只是淡淡应了句。如今阮玉笙所持黑子略占优势。
阮玉笙擅长各种策略性的游戏,下棋对弈对于他来说只是雕虫小技,看柳梦之如此认真,便觉得好笑。他已多次提取了柳梦之的无气之子,柳梦之如今只是在垂死挣扎。
又或者是柳梦之如今心不在焉才会如此残局?阮玉笙对于这公子真是充满好奇。
“如果柳兄你不打算在你那馀芳楼继续你的余生的话,阮某欢迎你来飞羽帮,定为你谋个好位子。”柳梦之只当阮玉笙是在说笑,并无多想,只是一笑置之。这时,迟凤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虽然他开始有想和柳梦之说话,可现在柳梦之就像是被这个黄袍子下了迷药一样,整天两个人都一起吟诗作对、对弈散步,好不自在。
“迟兄弟好呀……”阮玉笙见谁都是一脸嬉皮笑脸,尽管迟凤栖从来不领情。他看都没看阮玉笙,直接伸手拿了一封信给柳梦之。
“你馀芳楼来信。”迟凤栖简单说道,不想多说。柳梦之接过,撕去封口,展开微黄的信纸,看了下大概,原来是白露写来的,告知他馀芳楼一切安好,只是大家都很想念柳大当家和婧华小姐。柳梦之看着这温馨字眼,不禁感动,想到到时候馀芳楼的大家看到只有自己回去,见不到婧华,想必十分难过。
柳梦之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馀芳楼出事了吗?”迟凤栖见他这番丧气,便不解地问道。
柳梦之摆摆手,将书信小心收起:“一切安好,只是想到二人前来最终却一人归去,大家定会责怪梦之。”平日里,婧华和馀芳楼的各位相处都相当融洽,每个人都喜欢婧华。回想到五年间,婧华在馀芳楼的光阴,柳梦之不由得泛起笑意。
迟凤栖已经不想责备柳梦之了,毕竟婧华嫁人已成为事实,再气也改变不了,听到柳梦之如此感慨,他也想到自己这五年为了看婧华每天跑馀芳楼的傻样,仅为见上一面,便可在那里守上一整天,往事历历在目,一颦一笑,拨动心弦。
“宫主夫人还真是人见人爱,二位对她对此深情重意还真让阮某人羡慕不已……”阮玉笙阴阳怪气地说道,他身上的奇香愈发浓烈。迟凤栖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柳某一直有一事不解,”柳梦之还一直找不到机会询问这奇香,又觉得问这个似乎有些不方便,所以也迟迟未问,“阮帮主为何身发奇香?”
阮玉笙常被问到此问题,可他却从未回答过,笑而不答,只是闭目摇扇。迟凤栖这就莫名其妙了,这黄炮子不是最嘴碎了吗?一问到奇香就如此神秘?
柳梦之本想继续问,却忽闻门外喧闹熙攘,打断了他们的聊天,似乎是有谁人起了冲突,三人皆探头望望,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柳梦之认得那黑衣人,便是之前迟凤栖所说的九方初寒,原来他也还留于青行宫内。与他发生冲突的灰衣男子体型魁梧,相貌刚毅,说话粗声粗气,那气势像是要将九方初寒生吞活剥似的,眼中充血泛红。相比之下,九方初寒十分安静,冷峻面容上不动声色。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灰衣男子愈发理直气壮,提着嗓子啐骂道:“九方初寒你杀了那么多武林中人,还有脸皮来这里!当年你杀我兄弟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这种为钱杀人卖命的走狗来人家青行宫真是玷污圣地!”
周围的人不禁窃窃私语。寒月山庄是武林中出了名的杀手帮,个个武艺高强,刀快手快,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九方初寒在杀手中属最出名,曾一人血洗整个七星派,不损一毫一发,着实让人发惧。
灰衣男子不依不挠,九方初寒不痛不痒,只是抬眼冷睨了他一眼。灰衣男子被他的冷漠稍微震到了,那目光便像是一股冷箭刺穿他魁梧的身躯。
九方初寒转身要离去,偶然与围观的柳梦之四目相对,似乎认出他,但也无过多停留。灰衣男子见九方初寒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怒火中烧,满脸涨得通红,手成勾状,张牙舞爪地便准备上去从背后袭击。
“这人还真是不知好歹……”阮玉笙在柳梦之身旁说道,看好戏地摇摇羽扇。
九方初寒感受到身后的危险,正想回身给这不知死活之人致命一击。
“住手!”一声凛冽女声制止了双方动作。众人回头,原来是缟霜,她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她正陪伴着婧华,跟她说着宫中大小事宜,却见这么一群滋事的乌合之众,坏了她青行宫安宁,不由得怒形于色。如此威严令人发指。
缟霜认出这两人,一个是寒月山庄的九方初寒,另一个是黑苍派的陆亓嶅。那陆亓嶅被她如此一喝倒是不服气地收起勾爪,把气硬是咽回去,九方初寒只是瞟了缟霜一眼,满不在乎地准备走掉。
“九方初寒你站住!”陆亓嶅见他要逃,竟一手上去扯住他,却被九方迅速反转拧住手臂,疼得哇哇直叫。
“青行宫圣地哪能让你这番撒野!”缟霜上前去训道,九方初寒见她一介女流,不想与她争辩,便不屑地甩开陆亓嶅的手臂。陆亓嶅怒视着九方初寒,活动活动被拧得酸痛的手臂,龇牙咧嘴的。婧华也向前去,在人群中不经意看到柳梦之,四目相对,却又移开了。
“两位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方可留着这恩怨,待到比武切磋之时一较高下。”婧华面带淡笑,语气和缓。
“劳宫主夫人费心了,只是这九方初寒看人低,陆某想着先给他点苦头吃。”陆亓嶅一副正义的嘴脸,斜视着九方初寒。
婧华打量着九方初寒,冷漠桀骜,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卢絮尧以前的影子,那个洛兮堇心中的英雄大师兄。
“婧华相信陆大侠自不会无理取闹,只是,”婧华笑颜无害,唇边的梨涡甚是美丽动人,“您资质高,人多眼杂,看起来,像是您在以大欺小,不是吗?”婧华挑衅语气让柳梦之略感陌生。
竟然说是我以大欺小?陆亓嶅听到这样的话,又看看周边围观的青行宫弟子,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谴责他,再看看这宫主夫人,虽看起来如花般柔弱,可眼中之意却异常坚定淡然,略带着些许讽刺。
“若是心中有理,大可等到比武时堂堂正正地证明给我们大家看,陆大侠,”婧华微微欠身,抬眼望着陆亓嶅,“意下如何?”
面对如此彪然大汉,小女子竟然毫不畏惧,还如此言笑晏晏。阮玉笙微收敛起笑容,原本笑眯眯的眼睛中闪过犀利之光。
陆亓嶅被婧华这么一问,又想着这里怎么说都是青行宫的地盘,得罪了宫主夫人自己只会吃不了兜着走,便也作罢。
“听从夫人安排,比武之日,定让这兔崽子后悔!”甩下狠话,陆亓嶅拨开人群离去。
莽夫。婧华在心里冷笑。
九方初寒无心于这样的闹剧,半句话不说,也自行离开。缟霜心想这人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婧华如此为他解围一点感激之意都没有。
看着九方初寒离去的身影,婧华倒是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在这青行宫中自己还未有值得信赖的心腹,这缟霜虽说对自己很好,可若是与卢絮尧对峙起来,她绝对站在卢絮尧身边。这九方初寒,性情冷漠,不为所动,武艺更是不用说的,如果可以收拢于自己左右,为自己所用,必定事半功倍。
缟霜叫着人群散去,不要在此地围聚。
见柳梦之依旧盯着自己,婧华只是回了他一个微笑,笑得十分陌生。
“缟霜,我们走吧。”婧华唤着缟霜一起离去。
她并不想与柳梦之搭话,不留一丝妄想,不留一丝悲悯。
“婧华说话怎么变得怪怪的?”看着她们走远,迟凤栖诧异地说道。想起在之前大堂前对着众弟子训话,那样的婧华已经是迟凤栖所认不得的了。
柳梦之望而不语。如今的婧华已经是他触不可及的了。
“婧华小姐如今已是宫主夫人了,便会有这女主人姿态,阮某觉得并无怪异之处。”阮玉笙笑着说道,不过若是卢絮尧稍有不慎,这小女子的变化便难说了。
“对啊,她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般的婧华了……”柳梦之喃喃道,说不清是喜是悲。是他亲手葬送了她的赤子之心,葬送了她的纯真无良。
迟凤栖看着柳梦之,他分不清自己是该为婧华忧伤还是该为柳梦之忧伤。明明两情相悦,现在却已然形同陌路,各走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