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夏日的天明的早,寅时已经有好些宫人们陆陆续续开始清扫庭院了。
采轩顺利的从西门出了太和宫,一路上用头巾裹着脸,沿着有些斑驳的宫墙加快了脚步。
太和宫与偏远的清溪殿有一段距离,要横穿过御花园,还要绕过毓秀宫。
一路上只看见了零星几个提着扫帚的小宫女,并未遇见他人,还算顺利。
到了清溪殿,采轩按照凝脂的嘱咐从一侧的假山绕进去,刚刚探出头,便看见了一袭青衣白纱的洛吟直立在几株盛放的蔷薇前。
“遥主子!”
采轩轻轻唤了出声。
洛吟蹙眉凝望,有些讶异,“怎么是你?”
采轩踏着小碎步子跑到洛吟面前,顾不上喘息,“娘娘吩咐奴婢来的,遥主子请放心!”
洛吟沉吟半晌,盯着采轩的脸打量,“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曾经采芊…”
采轩不容她讲完,便抢言道,“奴婢与采芊不同,奴婢是从小跟着我家娘娘长大的,娘娘也最信任奴婢,既然娘娘今日让奴婢来,也证明了我家娘娘是信任奴婢的!”
洛吟盯着采轩笃定的眼光,松了面色,“好吧!”
采轩微微一笑,一刻也不耽误地说道,“遥主子,我家娘娘让您去找静妃娘娘,说她会帮你的!”
洛吟不解,“为何是静妃?皇贵妃不是一向和贞贵嫔交好吗?”
采轩点点头,“贞娘娘与我家娘娘是旧时,感情自然不一样,可这次,娘娘说了,只有静妃可以帮你们!”
洛吟挑起眉,“我们?”
采轩沉静地看着洛吟,“娘娘说了,此事刻不容缓,若迟了,太子就有危险了!”
洛吟的眼里有浑浊的星光,睫毛因为极力抑制而有些微微颤动,“为,为什么?”
采轩一心害怕耽误了回宫的时间,只好急切地说道,“主子您先不要急,只要先去找静妃就可,奴婢还要赶着回太和宫,一会儿人来人往的时候,奴婢就不方便行事了!”
洛吟有些怔怔,去也不多言,点了点头,“你去吧!”
采轩谢恩后转身就走,却又听得洛吟的叫声,“采轩,你等一下!”
采轩转过头,“遥主子?”
洛吟上前两步,一双眼里有说不出的情愫在游动,“那皇贵妃她,愿意等了吗?”
采轩想起了那张纸条,凝脂并未表明过态度,可从她的表情揣测,仿佛是愿意的吧,于是点了点头。
洛吟有些期待的神色瞬间冷淡了下去,像是被扑灭了的灯芯,眼里黯淡无光,“好,好,终于想通了!”
采轩不再过问,只是颔了颔首,提起裙角快速地离开了。
只剩洛吟一人立在显得有些孤鹜的假山石下,喃喃自语,“最终,还是要在一起了…。”迎着融融的日光一同洒满大祈皇宫的,还有一旨让众后宫妃嫔猝不及防的进封令。
祈阳拟了旨,为大军的凯旋而封赏六宫。
这一战瞒了整个六宫,消无声息的开始,却大张旗鼓的结束,谁也不知道双方损失如何,只知道,这一次,皇上封赏了所有的武将和出谋献策的文官。
这样丰厚的封赏似乎将祈阳的胜利和高兴毫不掩饰的显露于人前。后宫以静妃为首的所有妃嫔皆向上晋级,静妃成了静贵妃,月怡成了贞妃,洛吟也晋级成了遥贵嫔,惠贵嫔成了惠妃,还有一些早已失宠的谦贵嫔等人也都因为侍奉尽心,封了妃。
唯有两人引得众人侧目,一个是朱雀宫涟妃灵如月因为罪臣之女的身份,遭到许多文官的谏言阻隔,所以从晋封的旨意当中被移了出去。而另一人也是朱雀宫的人,她却一跃三级,从原本的常在位一下到了嫔之位,且祈阳赐了新的字号,德。
“听闻,清常在现在是后宫最炙手可热的人,皇上似乎夜夜都要招她侍寝呢!”
太和宫的宫人们并没因为禁足而闭耳不闻天下事,后殿打扫庭院的小宫女们,正埋着头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嘘,人家都已经封了嫔啦!你小心说话,小心被人割舌头!”
“怕什么,太和宫平日里连小猫小狗都不来,还怕有人会听见?”
“也是,也是,诶,我觉得吧,这个德嫔从常在成了嫔,而我们皇贵妃却是一进宫就成了嫔,你说说,到底哪个更招皇上的喜爱?”
“这还用想啊,看看太和宫冷清的样子,也知道了吧!”
“行了行了,别乱说了,反正不是你就对了!”
“哼,谁说的,搞不好哪天皇上就看上我了呢!”
“做梦吧你!”
两个小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最后还拿起了手中的扫帚绕着院中暗自绽放的桂花树追逐打闹了起来。
而凝脂此时,正被这桂花香味引了来,站在长廊下,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嬉笑怒骂的小宫女。
采轩见状,连忙劝道,“娘娘莫气,待奴婢好生去教训教训这两个乱嚼舌根子的家伙!娘娘千万别把她们说的话往心里去!”
采轩说着,就要朝前走去,却被凝脂一把拉了回来,“罢了,随她们去吧,这样快活的日子,还会有几天呢?等她们知道了深宫的险恶的时候,想要闭嘴不言,闭耳不听的时候,就晚了!”
采轩点点头,搀着凝脂的手转身走了。
只问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是这后宫生存的定律。
日日从太和宫经过的人都会朝里看,想着昔日风光的皇贵妃今日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有没有对镜贴花暗自伤?有没有望眼欲穿无处语?就这样盼啊盼的,恰好在七夕这一日,赦免令,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