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久别的师徒俩继续详谈,即墨潇逸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与自己敬佩的江湖豪侠相处的好机会,小手紧紧地搂住娘亲的脖子,窝在娘亲怀里不肯离开,听得津津有味。好在即墨馨雅也没有勉强他。只是即墨潇逸的年龄和身体素质摆在那儿,今天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闻人达见状便不再多谈,问道:“你们此行目的是……”
“我们准备带逸儿去见识见识新皇登基大典,然后在京都给逸儿找几个老师多学点学问,还准备去已经建好的遇真宫看看。师傅您呢?”
“为师要随烨去一趟朋友家,然后也会去京都,你且在京都等着为师。因为故人都不在了,有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现在是时候回去一趟了,届时咱们一块儿回遇真宫去。”提起遇真宫,闻人达亦唏嘘不已。
明日师徒俩又要各奔西东,临别前,闻人达取出半株木灵芝,递给即墨馨雅。
“师傅,您这是……”即墨馨雅看着师傅,不太明白师傅的意思。
闻人达有些不好意思:“给逸儿。为了救人,为师用掉了半株木灵芝,还有半株,权当借花献佛,送与逸儿当作见面礼。今儿的相遇太匆忙,为师没有准备,等从朋友家回来,为师再另备点有意思的东西送给他。”
即墨馨雅自是连连推辞:“师傅,您就甭见外了。您的心意徒儿收下了,可这株木灵芝是徒儿送与师傅的,还请师傅收好,徒儿这儿还有呢!”
即墨潇逸也在旁边帮腔:“是啊,师祖,您老就收着吧,逸儿能自己保护好自己,用不着这玩意儿。”
“怎么,嫌弃不成?”见即墨馨雅母子俩不约而同地推辞,闻人达脸一肃,端起了师傅的架子,“既然送给了为师,就是为师的。虽然只有半株了,亦是难得一遇的珍宝,也是现在为师身上最好的宝贝。送与为师的救命恩人的外孙,送与乖徒儿的宝贝儿子,是为师的一份心意,不可不收。”
“逸儿,快谢谢师祖。”拗不过师傅,即墨馨雅只好勉为其难地接过来,“师傅,徒儿未经您的同意,就将医术和毒术都教给了逸儿,您看……”
“如果是用来治病救人,用来自保,师傅高兴还来不及,大夫是不怕多的,本事是只嫌少的。怕的是不学好,走歪门邪道,如果那样的话,师傅就会不讲情面,要清理门户了。逸儿,你年纪虽小,不过,既然走上这条道,就要有担当,要以己所长,为人解除痛苦,切不可藉此为非作歹!”即使逸儿才两岁多,闻人达亦对他说得相当严肃,慎重。
即墨潇逸虽然有些困顿,此话却认真地听着,并牢牢地记在心头,此时见师祖千叮万嘱,当即郑重地应道:“是,师祖。”
安顿好儿子,即墨馨雅站在窗前,望着洒落无限清冷光辉的满月,与师傅的突然相遇,使得记忆的闸门被骤然打开,自己刻意不去想起的过往瞬间浮现在脑海中,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儿童之家的孩子们都还好么?以前年年都陪他们过年的,可是当年自己却突然离开,再也没有音讯,他们,可还记得我?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念他们的!江还好么?是否已经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了?岳海还好么?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已经把无情的我给忘了吧!东阳晨星一直不曾纳妃,何必呢!我的意思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
离开京都快三年了,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安稳,很平和,很快乐,真想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只是,叮当大了,自己精通的都已经教给他了,不精通的可不敢自己随意教。可是,在那偏远的小村庄,要找个好老师真不容易。更何况,叮当嘴上不说,看见别的孩子有爹时那羡慕的、可怜兮兮的眼神,实在是让人心酸!回京都给他找几个好老师是应当的,可是,给他找回爹爹?这……
清晨,阳光普照大地,即墨馨雅一行与师傅告别,离开同芳镇,继续朝京都进发。
刚出小镇,就听到五匹马迎面驰来,即墨潇逸好奇何人乘夜赶路,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首当其冲的是一个白衣白发男子,四个清一色黑衣黑发男子紧随其后,明显是一主四仆,都是快马加鞭,疾驰而行,只是见前有马车,便放慢了速度。那白衣人眉宇轩昂,神清气雅,纵然见多了梦城的俊男美女,也不禁为白衣人的如仙风采喝彩。只是,那眉宇间,似还有些淡淡的愁绪。
眨眼间,五骑与马车相对而过,擦肩之际,白发人的眼角余光扫过露出的小孩脸,那挥在半空中的鞭子就此停滞,却不敢再回头确认,任由胯下骏马将自己带向前方。
见即墨潇逸一直望着窗外,即墨馨雅也凑上前来,却只见到五个渐渐远去的背影,那白色的背影怎么好象有些熟悉?可是那白发自己可从未见过,不可能认识,定是自己看错了!
与马车擦身而过的白发白衣人,正是一直四处寻找即墨馨雅的北唐国九王子北唐岳海!
直到听不到马车行进的声音,北唐岳海才停下来:“海风,跟上前面的马车。”那个小孩的脸,和馨雅的何其相似!当初她是怀着身孕离开的,算一算,孩子顺利诞下的话,应该差不多就是刚才那个小孩那么大!希望这一次是真的找到了!
“主子,您身边可不能少了人!”海风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自己去跟踪,可是自己作为贴身侍卫,主子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那辆车上有我们要找的人的重要线索,而且,很有可能那人就在那辆车上!”如果是平时,北唐岳海可能不会这样详细解释,可是海风确实是从自己的安危出发来考虑的,尤其他还是几个人中武功最高的,让他离开,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中,如果自己出了意外,这些人都难逃一死。可是,以馨雅的本事,又岂是一般的人能够跟上的!
原来是主子一直在找的人有线索了,海风不再废话,当机立断:“是这样,那,主子您一定要紧跟在风的后面。海云,一有危险,就马上给我信号!”主子为了找那个即墨馨雅,连王爷都不做,连北唐国都不回了,自己一直跟随在主子左右,岂能不明白主子找人的决心!多说无益,只有帮主子尽快找到此人,才是正道。
海风走了,北唐岳海却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如果不是,自己恐怕又只是空欢喜一场;如果真的是,自己该怎么办?!自己曾经已经为她放下了一切,不计得失地跟着她,可她还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还象以前一样跟着她,她会不会又一次消失?!不,不能跟!可是,自己的心却叫嚣着:真的非常非常渴望见到她……
跟!哪怕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哪怕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哪怕她会发现自己在跟踪她!哪怕她变得因此讨厌自己!总比以为她的消失是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要好!总比即使她在这个时空,却再也见不着她要好!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了,自从她消失之后,只要有她的消息,不管什么时候,自己都会第一时间赶赴可能有她的地方。自己的这颗心,怎么就这样不受自己的控制,不属于自己了呢!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看不上自己,才要甩开自己呢?!原来,在单向爱情面前,向来风轻云淡,纵情四海,潇洒如自己,也会变得如此狼狈,如此绝望,如此无能为力!
决定了自己的去向,北唐岳海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真希望海风带回来的消息不会让自己失望,真希望这次不仅仅是相貌相似的巧合,而是真的找到她了!明明伯母很喜欢自己,很看好自己的,怎么一直没有透露点消息给自己呢?难道是馨雅将心意对伯母言明了,伯母便就此作罢了?!
直到来到那辆马车打过尖的地方,北唐岳海才找到海风留下的激动人心的消息:即墨馨雅千真万确就在那辆马车上!
北唐岳海的心,顷刻间就溢满了满足感: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她了!终于可以再见到她了!她是瘦了还是胖了?她的心情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一定已经恢复了健康!
只是,这一次,再也不能放松警惕,再也不能将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她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