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苑中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暖暖的照在黄花梨的美人榻上。碧君歪在榻上悠闲的品着茶吃着茶点。
春兰站在旁边,望着这幅绝美的美人图,心中异样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了。这还是以前的大小姐吗?为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呢?以前的大小姐虽然也是这样高贵从容,出尘若仙,但从来都是一副安之若素,与世无争的样子。但现在的大小姐却多了些饱经沧桑,傲雪凌霜之感,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隐隐透出凌冽的锐气,让人不由自主打从心眼里感到敬畏。
碧君的余眸已经发现了春兰不着痕迹的打量,她莞尔一笑呡了口茶道:“春兰,你是从小便伴着我一起长大的,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我真的还能继续信任你吗?”
平和的语调,淡淡的语气却有种不可抗拒的凌厉,直听得春兰心中翻江倒海,冷汗涟涟,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大小姐,奴婢,奴婢……”
碧君拿起茶杯轻轻的呡了口水,不再说话。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茶杯的轻微磕碰声。春兰只觉骇人的寒气直袭身体,一颗心直坠冰窟。大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小姐知道了?不,不可能啊,自己做的那么隐蔽。可是为什么自己就是觉得大小姐已经知道了呢?招?还是不招?
激烈的思想斗争和碧君身上浓浓的威压直压得春兰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只听“嘭”的一声,是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这一声响,春兰终于崩溃了。她瘫软在地上喃喃道:“大小姐,您,您都知道了?”
碧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永远记得重生前,在陷害面前,春兰是唯一一个曾为自己辩解过的丫头。虽然人微言轻,但在那个时候却深深温暖了她的心。
“我一向身体很好,只是感染了风寒怎么会差点要了命这般严重?我醒来时已经产生了怀疑,我生病前后每每都是你伺候在身边,所以我觉得你的嫌疑最大,可我始终还是不敢相信。直到昨晚我派去跟着你的人回来和我回报说你半夜去了王氏院里和王氏见面密谈,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是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碧君语气沉痛,心中有说不出的伤感。
春兰此刻已经面如死灰,泣声连连:“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都招了。是前段时间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红菱交给奴婢一包‘菩萨泪’,让奴婢下在您每日的吃食中。每日只需少许,连下十日,说这种药吃了会使人状似得了风寒,连大夫都看不出真实的原因。奴婢本来也是宁死不从的,但红菱拿来了奴婢弟弟的玉佩用弟弟的命威胁奴婢。奴婢从小父母双亡,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寄养在远方亲戚家,那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了,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呀。红菱也跟奴婢保证了这药不会伤您性命,只会让您一直像得了风寒一样卧病在床,过段时间就会好了,所以奴婢才会……大小姐,奴婢对不起您呐。”春兰趴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柳嬷嬷身后跟着夏竹一起打帘进来,看到眼前情景,柳嬷嬷仿佛早就知道,不动声色的退到了碧君身后。夏竹则是吃了一惊。她迅速看了一眼碧君和柳嬷嬷,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也规规矩矩的退到了碧君的另一边。
碧君仿佛没看到她们,只定定的看着春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次犯的是什么错,到底有多严重,我想你心里很清楚。但是我愿意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并帮你把弟弟从王氏手中救回来。一来是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又服侍我这么多年的份上,再来是知道你是受人胁迫,也明白亲人身在险境时你的心情,就不知道你接不接受了。”
春兰听的一滞,她本以为自己这次没了活路,突听到碧君肯给她改过的机会又愿意帮她把弟弟救出来,心中已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使劲点头。对碧君既是感激涕零,又为自己之前的所做所为羞愧难当。
碧君知道春兰虽然聪明但却是个单纯的人,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上了王氏的当,又看她是真心的感激悔改,自己救了她弟弟,以后她肯定会死心塌地的报答她。想到这些才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对王氏还有用处,她还会再来找你。所以从今往后,你要假装自己成为王氏的心腹,把我这里的一些情况稍稍的透漏给她,还要把王氏找你密谋的所有事都事无巨细的告诉我。另外,你要设法帮我再安插两个人到王氏母女的身边。你就跟王氏说,你跟红菱联系容易暴露,从我们添香苑里调慧芳和冉馨两个丫头到王氏的琼华院和姚碧倩的流芳阁中,让她们有什么事就告诉慧芳和冉馨,再由慧芳和冉馨和你联络。”
“多谢大小姐饶过春兰,春兰一定会把这些事做的妥妥当当。”春兰面露坚定,恭恭敬敬的答道。
“你出去做事吧,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碧君挥挥手让春兰退下。转身把头埋进了柳嬷嬷的怀里,半晌才道:“嬷嬷,碧君做的对吗?你会怪碧君心慈手软吗?”
柳嬷嬷轻轻抚摸着碧君的头,心疼的说道:“君姐儿做的很对,我明白君姐儿的心,毕竟是从小就在一起的情分,只要她知错能改,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况且,这次如果可以顺利安插人到那王氏母女身边,她也算帮了我们大忙了。”提到王氏母女,柳嬷嬷恨的咬牙切齿,王氏好狠毒的心呐!这次如果不是碧君心细,觉察到自己不是生病那么简单,派人监视春兰,进而知道了王氏的毒计,她还被蒙在鼓里,继续被王氏假猩猩的表象所骗呢。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呐。
旁边的夏竹自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问道:“大小姐,春兰她犯了什么错了?很严重吗?”
碧君从柳嬷嬷怀中抬起头来,看着夏竹笑了起来,夏竹一直都是个直肠子的性格,是非分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最是个忠心正直的丫头。她对夏竹很放心。但她不想让夏竹知道春兰做的事情,如果夏竹知道了,肯定会恨上春兰,毕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况且春兰也已悔改,这件事以后就过去了吧。
这样想着,碧君便道:“春兰没做错什么,只是那王氏拿春兰的弟弟来威胁她对我不利,还好春兰及时向我禀报了,我刚才也已答应她帮她把弟弟救出来,并顺势安插了两个人进去,想来那王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夏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嫉恶如仇的说了会儿王氏的恶行方才出去做事了。
碧君转头看向柳嬷嬷道:“嬷嬷,我交代的其他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柳嬷嬷忙道:“君姐儿,放心吧,我照你说的都已经安排好了。已经叫涟依楼用最上等的天蚕丝宫锦缎布料做好了两套衣服。晚点会让春兰给二小姐送过去的。另外库房里的大批珠宝首饰也已经换成了劣质货,真品已经藏在了王氏琼华院里的库房中。那王氏最近几天也不安分,正想方设法想让你出这苑子呢,不然,昨天晚上也不会叫春兰过去密谋此事了。”
碧君听了微微一笑,道:“看来王氏已经按捺不住了,很好。叫春兰去给她放话,说已经劝动了我明早用过早膳后会去给祖母请安。请安过后还会去桃花林走走。”
“是。”柳嬷嬷答应着下去安排了。
碧君拨弄着美人榻上的挂饰,低头抿嘴一笑,王氏,咱们就看看,到底是我中了你的计,还是你入了我的陷阱。你想装贤良,我就偏要陷害你挑衅你。我倒要看看你那贤惠温良的样子还能装到什么时候,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