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贵站立在枣树下，昂起头看着树叶上重重叠叠的黄绿色小花，微风吹拂，一朵接一朵地从高高的树上旋转飘落下来，俏皮地划过她的脸颊，带来丝丝痒意。
乳娘陶氏忙着收拾打理母亲的身后事，没工夫管她，她只有一个人跑到园内荡秋千。
米贵的乳娘陶氏是米家大房林氏的陪嫁丫鬟，林氏嫁到米家后陶氏一直跟随在身边服待着，林氏见她年纪渐长，便作主让她与敦厚老实的账房伙计定了亲。
幸福的生活还没开始多久，这个伙计便得了一场怪病死了，陶氏伤心欲绝，不慎流掉了腹中已成形的胎儿。
消息传到林氏耳中，林氏不忍看陶氏独自孤苦伶仃地漂泊在外，恰巧米贵刚刚出生，便让陶氏回到米家，成了米贵的乳娘。
陶氏一直对待米贵如同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
至于那个从未谋面的姐姐，陶氏说过，她从小身子骨差，被二夫人整天关在房内，不允许外出游玩。
侧声细听，隔壁乱哄哄的，一定是才搬来忙着整理吧。
园中有道偏门，可以直通到商巷内。
每个家院都是由正门与偏门组成，正门供给有身份的人进出，偏门留给奴仆杂役专用。
米家全由林氏一族接应，日子勉强能维持下去，有身份的人及杂役都由正门进出，故此偏门一直没有用。
通往偏门的小道上平时很少有人走动路上都长满了杂草。
好奇心驱使，米贵分开草丛走向那道偏门，门上只有一道风化得快要糟烂的门拴扣着。
这副只有五岁幼童的身躯太小，垫着脚很费力才把门拴解开。
门“吱呀”一声由外向内打开了。
米贵探头出去，好奇地打量洛阳城内的小巷。
小巷道两边由密麻的小石子铺垫砌成，中间是一块连着一块的青石板道。
两边砌小石子的应该是车轮道，中间辅青石板的应该是马道吧。
每家每户的建筑都透着一股子古老的小镇气味，都各有一道偏门正对着这条青石板道。
这条道一定是供给赶马车的送货人走的。
米家的偏门旁紧挨着的就是新搬来沈家的小偏门，此刻门没有上锁，门边正停靠着一辆马车，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柜子。
米贵看了看身后寂静的米家大院，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顺手把偏门带上了。
站在沈家的偏门外向内看，只见他们家的仆从很多，听从一个像管家人的指挥不停来来往往地搬运着东西。
“喂，你是谁？为何一直站在门外偷看我们？”沈家的偏门里突然蹦出了个身着青衣锦服、头戴冠帽、脚着软靴的男孩，叉着腰瞪着米贵。
米贵被他吓得一跳，脚后跟绊在了石头上，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男孩赶紧伸手一拉，险险地稳住了米贵的身体。
米贵缩回手，讪讪地跟他道了声谢，低头准备回到米家。
“喂，你，怎么穿着丧服？你家有谁死了吗？”男孩看到米贵就要进隔壁的偏门，不由地好奇发问。
这个男孩子好没礼貌！
米贵进门没有理会他，对着他吐吐舌头，当着他的面把门合上，把门拴抵了回去。
这个没礼貌的小孩看穿着，应该是沈家的公子吧？
走回院内，为了不让人发现服丧期间她跑出门外，细心地将分拂开的杂草重新理了回去。
古代女子在服丧期间是不允许四处走动的，连饮食都有严格的规定。
拍拍身上的尘土，正准备回房找陶氏，就听到她在喊自己：“二小姐，米贵小姐？”
米贵赶紧把身上的痕迹拍去，这身素白色的衣服才随便沾上点灰就能被人发现。
陶氏寻到了园中就见她四处寻找的米贵一个人呆站在树下，心上有些不好受起来。
这么小就失去了母亲，家中的二夫人在大夫人活着的时候就没给她好脸色看过，如今只怕是……
想到这儿陶氏决定把满身的怜爱都要交付给大夫人林氏留下的骨血米贵身上。
她把米贵紧紧的抱起，如同她发现米贵清醒的那次。
大夫人临终前，念叨着想最后见一面自己的女儿，没想到会把这个幼小的孩子吓昏了。
这一昏就是两天两夜，她不停地为这个幼小的生命拜佛烧香，只求上苍怜悯，不要像夫人一般连同米贵也被召唤去。
还好上天垂怜，将米贵还了回来。
米贵乖巧地被陶氏紧紧抱着，被她捂得说不出话，浑身难受。
陶氏抱了会儿米贵，把她放开，不放心地交待：“米贵小姐，自己单独一个人可不要乱跑哦，刚刚吓死乳娘了。”
米贵不想同她争辩，乖巧地点点头。
陶氏紧紧牵着她的手，带她回房，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讲服丧期间子女应做的事物：“米贵小姐，头七天本来是要子女‘捧茶’、‘捧饭’的，但我与老爷说过，你太小，此事就全由我帮你代劳了；头七过后的三天，你必须和我一起每日到夫人的坟地上痛苦哀哭，以示孝道……，除此之外你需要为大夫人守孝三年；”
米贵被陶氏说的这些规矩弄得头昏眼花：唉，真正的米贵不在了，只能由我帮她守孝了。只是好像古代守孝很严的，吃素等等还是小事，三年内还不能开心地大笑。
陶氏带着米贵回到了北院房内。
这间房本是大夫人林氏居住的，米贵与乳娘陶氏住在隔壁。
米贵醒来时睡着的大床及房内摆设都是林氏陪嫁到米家的物品，林氏死后，陶氏便带着米贵搬进了林氏的房间。
大理案面的桌上，摆放着一些精致时令糕点。
黄色的松花粉厚厚地一层铺满在软糕上，一嘴咬下去，甜中微微带有些苦味。
这几天吃得寡淡，随时都觉得有种饥饿感。
米贵一嘴一个全然不顾形像地狼吞虎咽。
陶氏满心爱怜地帮她顺着气，空出手拿起几案上的白瓷壶倒了些茶水在与瓷壶成套的杯子里递交给她，轻声安抚：“慢些吃，慢些吃，厨房还多呢，别吃岔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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