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都到了相府门口,马车停下,北言喻还在不停说着嫁给他的各种好处。
池晚妆听着,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模样。
她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男子,即便是因为不想娶颜姒而退求其次,但这求亲的场面也太随意了些吧?
“够了,北世子。”
池晚妆出言打断他,难得轻快的揶揄道:“你这样的说辞,哪家的小姐真嫁给你了就是奇迹。”
“这是什么话?难道本世子说的不对?”北言喻郁闷的望着她,也不急着离开。
池晚妆则无言的摇了摇头,“我人生里无可奈何的事已经太多,不过终身大事却不容马虎,我不可能因为将就而轻率决定。今儿除非你是将刀架到了我脖子上,否则是不可能真与你拜堂成亲的。”
听她说前面半句,北言喻还觉得眼前少女很有志气,但听到后面的语调,睨了眼不由轻哼道:“你这女人,我还以为你多有原则呢,敢情儿哪个男人把刀往你脖子上一架,你就妥协了?”
“这样不对吗,谁会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池晚妆义正言辞的回了他句,起身就准备掀帘下车。
北言喻却突然扣住了她的胳膊,见其转首询问般的眼神望向自己。他抿了抿嘴,犹豫了会终是问道:“在你心里,觉得五殿下如何?”
池晚妆眨了眨眼,有些没理解过来。
“咳,就是说,你认为五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狡诈!”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的就吐了这两个字。
北言喻皱了皱眉头,睁大眼再道:“没了?就这样?”
“还想要怎样?”
她索性就又坐回了原位,懒懒的接道:“说到底,我对他又不了解,能觉得怎么样?你们在我面前总都是神神秘秘的,连你我都看不清,更何况是深藏不露的他?”
这点却是事实,赫连鞒表面上看着很简单的一个闲散皇子,但事实上复杂得很。即便是关系匪浅的北言喻,都不敢自己说了解他。
毕竟,赫连鞒虽常年离京,不与王公大臣们往来,却对京中朝势运筹帷幄。
譬如同样于人前掩藏实力的太子赫连浠,他那样精心的两步棋:楚清韵、萧梓。
都在五殿下的谋划之中。
如此思量着,北言喻突然问道:“萧梓来找过你了是不是?”
池晚妆闻言,先是微滞,但转瞬想到昨儿下午萧梓刚过来,晚上赫连鞒就能让绝七转告了自己那样的话,便明白眼前人知晓亦不奇怪。
“嗯,说是恭喜我成了舅父的义女。”
“没说其他吧?”
北言喻问完,见池晚妆凝色望向自己,显然是等着下文,便直白道:“池相休妻的事早就传遍了京城,你没发觉最近太子殿下来你们家的次数少了吗?便是二皇子,都有好些时日没过来了吧?”
他不说还好,这一提醒,池晚妆还真觉得,最近都没听到赫连浠和赫连枫的消息。
以最初刚回相府见到二人的频繁状况来对比,确实反常。
“太子意在池晚凤,如今她虽然仍是相府挂名了嫡女,父亲待她还如往昔,但在家里的地位早已不如从前。毕竟,作为下堂妇的闺女,饶是她过去人前声誉经营得极好,但终究引人猜忌。太子他没来,是在情理上之中,至于二皇子……”
提到赫连枫,池晚妆的心就觉得沉重,就跟欠了人永远无法还尽的债般。
“二皇子第一次在池家见你就对你青睐有加,想必你心里也清楚。”
北言喻的眸色有些深,似在揣测又似在思考。
“你刚问萧梓有没有说其他?指的是什么事?”池晚妆改言道其他。
北言喻见其逃避,亦没有过分追问,顺了她的话回道:“你还不知道,赫连浠前阵子让人彻查了你过去的经历,对你兴趣颇浓。五殿下在东宫的暗桩回报,他似有意要拉拢你。”
池晚妆恍然,原来,萧梓昨日是这个目的。
赫连浠对自己感兴趣?
这倒是前世所没有的意外,许是上辈子自己成为他的太子妃太过顺利了,让他觉得自己帮他助他都是理所当然,故而并不曾花心思刻意招纳。
毕竟,在这个以夫为荣的时代,池晚妆觉得竭尽全力帮助丈夫,亦是在为自己的未来筹谋。故而,她觉得所受的委屈、所吃的辛苦,都是心甘情愿的付出……
她突然晃了晃脑袋,不愿再想与赫连浠的曾经。
这辈子,自己是要摧毁他一切的,池晚妆要亲眼看着他身败名裂。
“你转告师兄,不必担心,我永远都不可能去赫连浠的阵营,永远都不可能!”
“当真?”
被她眸中的骇色和坚定所震慑住,北言喻不理解她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不过很明显的感受到她提到太子殿下时的那种抵触和怨恨。连敬称都不用,直接连名带姓。
他隐约觉得,池晚妆和太子之间,定还有五殿下所没有查到的隐情。
但他今日目的亦不过是试探,也提个醒,或者说是警告。
太子派来的人是萧梓,北言喻亦担心池晚妆会因为儿女私情而误了大事。
而五殿下,是绝对不可能容忍背叛之人的。
可以说,早在眼前少女选择跟他们合作开始,她就不可能再独身抽离。亦或者称,从她吸引殿下目光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只能与他们并肩,不可能也绝无机会倒戈旁人。
北言喻很清楚深藏在五殿下温和容颜下的那份霸道。
“自然。”
池晚妆很肯定的道完,伸手掀起车帘就下了马车。
北言喻却跟着进了相府,“送你回院子吧,也去拜会下本世子未来的岳父。”
一路拐进内院,此刻相府赴宴的宾客还未散尽。众人见到同行而归的两人,并没有太过惊诧,只是互相唏嘘私语了起来,暗道先前传言北定侯府世子和相府大小姐定亲的消息原并非空穴来风。
池晚妆见到,陆秀和池晚凤正陪着几个锦衣妇人赏花谈话,身后则跟着好些个婢女,俨然是副女主人的得意神色。
北言喻随之视线看过去,随意的用肘子捅了捅对方胳膊,低语道:“你今儿可是刚封了县主,又是府中大小姐,做什么让别人抢了风头?”
是在替她感到不值。
池晚妆却无谓笑了笑,“一个侍妾加上一个不成器的小姐,也就只会抢枪这种风头,我难道还跟她们计较不成?”
这话,透着三分不屑、三分嘲讽、三分无所谓,以及一分淡淡的骄傲。
让北言喻不禁又正视了几眼。
年轻的闺中少女,不就喜欢听人吹捧、受人夸赞、被人拥戴吗?而她先前所做的一切,亦都是为了取得池家长辈的重视和欢心,是在奠定她的地位,而最终不就是想做个如池家四小姐过去那般被人称颂的千金么?
现在,她却表现得如此不在乎,丁点都没有一个未及笄姑娘该有的心态。
池晚妆可不顾他呆愣,早已择了旁边无人的幽静往绛绫阁的方向而去。上辈子,她什么风光没有过?
“看来你池大小姐的眼界倒是高,怪不得看不上我北定侯府少夫人的位子。”
没头没尾的,怎么又扯了这个?
池晚妆侧目狐疑的望了两眼,认真道:“你有空别将时间耗在我这,颜姒姑娘既然是师兄给你物色的人选,那定是适合你的。人家将来是要做你妻子的,好好培养培养感情才是正事。”
“你别把她当我未婚妻般看待,本世子还没答应呢。”
北言喻拖长了语调,分外的不情愿,眸光幽幽的望向她。
“早晚都是你妻子。”她说得一本正经。
闻者则轻哼了声,“别说的这么肯定,本世子根本就不喜欢她。”
“所以我说是适合你的,又没说是你喜欢的。”
处的久了,池晚妆发现其实北言喻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说话幽默,和他一起时很轻松,连自己都时而说起玩笑话。
而对于那个颜姒,因为前世北定侯府和赫连鞒关系密切的缘故,并没有如何细处过,只在宫中偶尔见过几面。不似京中闺秀般中规中矩,亦没有南方小姐们的婉约,举止很直率,人前却无太多交流。
真正对她产生印象,是因为赫连浠对赫连鞒下手,随后同处置了北定侯府。
从始至终,她都对北言喻不离不弃。
池晚妆很羡慕她那种放荡不羁的行止,亦欣赏她的直接,却因为身份缘故,并没有与她细处过。
“说的这样肯定,本世子瞧你是跟着那好师兄都学坏了,把本世子卖出去的时候倒是毫不见犹豫的。”北言喻在旁边低声咕哝抱怨。
池晚妆忍俊不禁,“这可不是他教的,事实上我这拜了师兄可还没学艺。”话落顿了顿,敛了笑意添道:“你总跟他一起,是不是最近出了什么事很忙?”
“没什么事啊,就是狩狩猎听听曲。”
没有事,那怎的都不见他来?
连池晚妆自己都没注意到,在最近发生了诸多事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半夜会来找自己的赫连鞒,总觉得跟他商讨下便都能解决。
但他却迟迟都没来。
就在这时,北言喻侧身笑道:“怎么?想你师兄了?”
瞥见他取笑的表情,池晚妆忙压下心底那股异样的惆怅和失落,摇头道:“没有,我就是有些事想问他。”
“他最近不会来找你的。”
“为什么?”池晚妆瞪眼费解。
“因为,最近二皇子安排了人在暗中监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