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停之后，大夫人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有些接受不能，“书竹不在？”
那是谁？百里飞雪耸耸肩膀，表示不知道。
其实，书竹是她身边的使唤丫头，也是个头脑简单的主，话说回来，不是这样的人，哪能在她身边待得住。
“刚刚听到说话，我还以为是书竹呢，难不成是你？”大夫人语带试探，谁不知道大小姐虽然不是哑巴，却根本就不会说话，像方才那样口齿清楚地吐字，对她来说，难如登天。
“是我怎么了？”百里飞雪很不耐烦，“你找我什么事，快说！”
“啊！”大夫人给结结实实吓到，后退了好几步，“你、你——”见鬼了啊，大小姐她真的……
“少见多怪，”百里飞雪摸了摸头，“我让人打到头，突然就清醒了，别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打到头？大夫人惊惧之余，也不禁恍然，难怪老爷说飞雪伤了，原来是伤在这里！真有这种事？被打到头，一下子就不傻了？
“到底有事没有！”百里飞雪准备赶人，“没事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哦，”大夫人定定神，决定待会儿再问老爷去，“老爷说你被打伤了，快，让大夫帮你看看——赵大夫，有劳了。”
“无妨。”年纪一大把，胡子花白的赵大夫晃晃地过来，放下药箱，“大小姐，请坐。”
有人给看伤还不是好，百里飞雪不置可否，坐了下去。
赵大夫即小心地替她解开头上的白布，吃惊地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伤得这么重！天哪，可了不得，女儿家哟，一个不好，是要疤的，怎么嫁得出去……”
啰嗦。百里飞雪翻了个白眼，“嫁不出去就不嫁，有什么打紧。”
大夫人强笑道，“飞雪这是说哪里话来，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赵大夫，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替飞雪看好。”
“大夫人放心，老朽会尽力。”赵大夫虽然老，可这治起伤来却不含糊，不大会儿就给百里飞雪上好药，仔细包扎起来，再交代了一些事，这才离去。
大夫人让人送他出去，看着百里飞雪，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百里飞雪头脑有些晕，想睡，“没事出去吧，我要睡觉。”
“……那你先睡吧，我等下再来看你。”大夫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身出门，心里一个劲犯嘀咕：难不成飞雪是真的清醒了？那，从前的事她还记不记得？若是记得，那就麻烦了！
不行，得尽快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行！
——
镇国公府上，喜庆的气氛还没有散去，到处可见飘扬的红绸带，挂着的红灯笼，丫环侍卫们来往穿梭，倒也热闹。
正当中一座小院，正是东陵非凡的住处，布置得很雅致，花花草草摆满花坛，微风送爽，很是惬意。此时他正坐在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件物什，若有所思。
虽是坐着，但看得出他身形颀长，虽有些瘦，但不过份，头发黑而亮，随意披散在肩上，黑眉挺直，双眸同样黑亮，目光深隧中透着些厌倦之意，紧抿的唇角显示出主人的不羁和狂傲，与昨晚的“痨病鬼”简直判若两人。
轻盈到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黑衣侍卫走了进来，“世子爷。”
东陵非凡抬头，脸容冷峻，气息若有若无，哪里还有半点病态！“回来了？查得如何了？”
这侍卫是他亲自挑选，并培养起来的心腹，名孤星，武功高绝，行事冷静果敢，很得他信任。
孤星道，“百里飞雪昨日回去之后，就一直留在将军府，并无其他动作。”
东陵非凡微一颔首，“之前关于她的传闻，可是真的？”
“都是真的，属下各方打听过，之前百里飞雪的确是个傻子，昨日才忽然清醒，将军府上下对此也是惊奇莫名。”
那看来她身份上是无问题，至于忽然清醒，可能另有玄机在。东陵非凡嘴角一挑，无声冷笑，手一松，一颗漂亮的紫色星形吊坠从他掌心掉落，顺着绳索来回轻晃：这绝对不是镇国公府的东西，也不可能是秋傲晴的陪嫁，应该就是百里飞雪之物。
此物透着些古怪，对她必定有某种特殊的意义，若她当真清醒，不见了此物，一定会回来找寻，到时候，可得好好问问她……
蓦地，孤星眼神一冷，“三夫人来了。”
东陵非凡手腕一翻，项链已消失在他指尖，他随即低眉垂目，脸色已变得如雪般苍白，一副病态，令人瞠目。
孤星身形只一闪，已消失不见。
——
其实，这些人从未听说过“灵魂穿越”一事，当然不可能想得到，百里飞雪的突然清醒，并不是被砸到，而是因为换了副灵魂。
之前的她傻到让人连嘲笑起来都没什么意思，人送外号“阎王愁”，意即这样的白痴，连阎王都愁着收留，更不用说别人了。
当然，对于她的突然不傻了，不但外面的人大为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就连将军府里的人，也各自打着算盘，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二姐，不如我们去看看？”十六岁的百里飞绫年纪最小，相貌也最普通，却是心眼儿最多的一个，做什么都得拖上个做伴的，这样无论有什么后果，都不用她一个人承担。
“一个白痴、傻子，有什么好看的！”二小姐百里飞月不屑地吐出嘴里的桔子核，“飞绫，白痴永远都是白痴，不可能清醒的。”
“可她们都在说，大姐醒过来了啊，”百里飞绫有点担心，“我打听过了，书竹可开心了，说大姐现在跟正常人一样，万一大姐想起从前我们欺负她的事，那……”
“我觉得不至于，”话是这么说，百里飞月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她从前是傻的，怎么可能记得，别提醒她不就行了！”
“所以我们还是去看看吧，”百里飞绫不由分说，拉了二姐就走，“看了好放心！”
——
百里飞雪现在知道，她虽然是大小姐，但因为跟二小姐只相差了一个月，所以都是十八岁，正当妙龄。
“我娘呢？死了？”
而且她更知道，原来这个像座小山丘一样的大块头，就是自己的侍女书竹。果然什么人玩什么鸟，她先前是个傻的，就只配用这样的丫环。
不过也无所谓，是谁都好，她很快就要借助紫水晶的力量穿越回去，这里的一切，跟她没有关系。
书竹点头，一脸悲伤，“嗯，早在十几年前，大小姐才一岁多点的时候，就死了。”
“那你悲伤个鸟，”百里飞雪白她一眼，“都死了十几年了，什么模样，也忘了干净了！”
书竹虽然是丫头，但长的五大三粗，比男人还要猛实，正应了那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听主子这么一说，顿时不知道怎么好，低头不语。
“我娘死了，谁养我的？”其实百里飞雪问她这么多，还真不是因为有兴趣知道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只是想试一试，能不能看到她的记忆。
可让人恼火的是，书竹大概自知身份低微，根本不敢跟她对视，她又不能扳人下巴，让书竹看她的眼睛，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对不上光，怎么看？
“是大小姐的奶娘贺妈，”书竹又露出伤心的样子来，“可是贺妈几年前也变得……很奇怪，不爱理人。”
看来这将军府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呢。百里飞雪冷笑一声，“病了？”
“奴婢不清楚，”书竹摇头，“大夫说是忧思过度什么的……”话至此处，抬头见两位小姐进来，她立刻撑起双臂，虎声虎气地道，“不准伤害大小姐！”
真是个傻丫头，什么主子配什么下人。百里飞绫轻蔑地翻了个白眼，直接看向百里飞雪，试探地叫，“大姐？”
一句话出口，她忽然就傻在了当地：天，这真的是那个白痴吗？从小到大，她一直知道，百里飞雪虽然是个傻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倾国倾城的美人，可因为她从来都不懂得照顾自己，旁人又都见不得她好，尤其百里飞绫姐妹，更是无法容忍一个傻子比自己美貌百倍，所以从不让她打扮得像个正常人，把她惊人的容貌都给掩藏了去。
可是如今，清醒后的她当然不可能再乱七八糟，而是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裙，裙口领口绣了浅蓝色海棠花，跟她沉静、睿智的气质要命的相配，让人挑不出一点不是来！
她并没有戴多少名贵首饰，满头乌云秀发只用一根玉钗挽住，两缕细发从她额前垂落，如行云流水一样自然；脸容通透如古玉，肌肤只弹得破，眼睛里透出清澈、幽冷的光，让人不敢逼视，挺直的鼻梁更显倔强，淡粉色的双唇微启，唇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整个人犹如空谷幽兰，可遇而不可求！虽说因为头受了伤，包了圈纱布，却丝毫不影她的美，反添了几许让人怜惜之意，简直……
不止是百里飞绫，百里飞月也在刹那间愣住，心里恨得直想拿把刀来，毁了大姐这张让天下人都足以为之疯狂的脸！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清醒过来！有你在，我跟三妹怎么可能入得了旁人的眼！
来试我的底细，你们还不够份量！百里飞雪眼珠一转，心计儿上来了，“你叫我？你还当我是你大姐！你以前怎么对我的，都忘了吗，还有脸叫我大姐！”
百里飞绫哪里想到她一上来就这般咄咄逼人，登时又吃惊又尴尬，本能地回想起从前的事，“我……”
来了，来了！眼睛涌上一股暖流，百里飞雪瞪大眼睛，果然瞬间看到了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