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滚远些,别死在本小姐的眼前,更别让你的脏血污染了我相府园子里莲池的美好景致,如此怕是你主子的十个宸王府都赔不起!”清凉冰冷的声音如翠泉滴落在山涧之间,又如那空谷幽洞之中,钟乳石尖滴落的甘露,不带一丝拘泥。
在看那声音出自处,正是相府佟二小姐佟青黎。
南宫元曜那只还未完全化为掌风的手掌散发着的玄冥之光渐渐暗淡下去,目光深邃更加地望着眼前清华决绝的女子,要说眼前的她这几日给予他的惊讶是巨大的,倒不如说从一开始他就从来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她。
她,到底是谁?
不远处,肖风惨白如纸的面色,目光方才还如死一般的沉寂和绝望,但在这一刻却充满了困惑,打量着眼前说话的女子,或者可以说是先是要了他的命再然后又毫不留情面地救了他的命的女子,心中竟然多了几分后怕。
一个人,在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不管你曾经拥有如何强大的心志和决心,在最后那一刻总会被死神的威胁所击溃的一文不值。
听到痛青黎的声音,不论是被挡在她身后的精神未定浅蝶,还是一旁心惊胆战的蕴儿,或是冷俊不禁的肖扬,或是慌促不已的肖风,又或是——表面上没有半死波动,眸光深邃不见底的南宫元曜,在场的人再次被这场迫在眉睫的转折而噤声。
他看着她,她亦是看着他,四目相对,却没有分毫波澜,仿佛再平静不过的对视。
忽然,佟青黎转眸,敛了眉眼满不在乎道:“本小姐的话难道宸王殿下听不懂么?那行,本小姐便在说得更清楚一点。”她轻微地扯动着唇角,漫不经心道:“麻烦您宸王殿下带着您那没用的狗,要多远滚多远,想死哪死哪,别让本小姐见着就行。”
话毕,时间近乎从这一刻开始停滞了,凝结氛围令人头皮发麻,心底不断地涌出寒凉之气。
肖风,肖扬此刻只敢垂着头,一个重伤狼狈地躺倒在地上,一个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再没有得到指令之前,两个人几乎没有动过一下,这让佟青黎眼底不觉划过一丝诡谲,狗奴才就是狗奴才,没有一点人性,什么样的主子便会养出什么样的狗,看来冷血还真是不足以形容面前的宸王,怪不得两世退了她的婚姻,连眼睫毛眨都没眨一下。
“小姐……”浅蝶和蕴儿焦急几乎同时开口,打断了这般沉寂,却被佟青黎一个禁止的动作打断了下面的话,毕竟宸王地位不凡,在东麟国得罪了宸王可就相当于得罪了皇帝啊,这让两个忠心为主的小丫鬟怎能不着急呢。
而眼前的南宫元曜不难看出,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嘴唇干裂泛白,灰暗的面色无一丝血色,浑身散发着冰寒之气几乎殃及到莲池中的鲤鱼纷纷逃离现场,而这样的寒气绝非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却好似是什么极寒内力所引发的。
“怎么?宸王殿下难道还没有听懂本小姐的话么?看来今日本小姐也并不算一无所获,至少发现了您堂堂宸王除了叱咤风云,骁勇杀敌,成为老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外,还真练就了一副死皮赖脸的本事,既然这园子里的景致被某些不速之客毁了,本小姐赏园子的那份心情也没了,浅蝶,蕴儿,我们走!”说罢,她看也不看背后阴沉的男子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而就在此时,一阵疾风再度,下一秒,一双宽大冰冷的大掌转瞬抓住了她纤细瘦弱如皓雪般的婉臂,不,几乎是攥得死紧,似乎要将其勒断,方才那番话中有话显然激怒了他心底的底线,极欲爆发的森寒之气却在内心一股莫名意志力压抑着。
佟青黎感受到异常的疼痛,绣眉紧紧蹙在一起,完全没有料到面前那看似还算有点人性理智的男人会爆发出这般不寻常的举动,再度对上一阵他那双通红的眼眶,里面竟然爆发出如洪水猛兽般想铁血男儿最原始的狂傲。
他,当真是疯了么?
“本王只问小姐一句话,问完便离开,再不打扰!”此刻,南宫元曜那双深邃的眸光涌现出无数清寒之气,俊容仿佛被笼罩上一层寒霜,沉沉雾霭弥漫他全身,心脏处不断传来抽出的麻痹。
佟青黎眸光微闪,略有些奇怪的打量着他几乎在一瞬间变得透明苍白的面色,干涸的唇瓣依旧薄而性感,浑身迸发出来的寒气似要冻结时光流转,而唯有那一双深邃的寒眸沉寂的等待着什么,是她的应允或是拒绝么?
心转即瞬,也只有那片刻,心底某处不明所以地软痛地触动了一下,她知道,这种反应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许是这具身体与生俱来在那受苦遭难的八年里积累下来对这个男人的一丝眷念之情还无法忘怀,可是身体还是那具身体,灵魂却早已经历的千疮百孔的磨练,百毒不侵。
可是,她还是点头了,樱花色的唇角轻抿,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嗯。”随后只见南宫元曜如寒潭般的眸光绽放出一丝生机,干涸的唇瓣试图努力挤出一丝蔚然。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曾退婚于你,你也不曾当殿拒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可否愿意接受那场早先被安排好的婚姻,嫁给我……成为我的王妃。”他看着她,眼眸中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片片如梨花纯净般的试探意蕴。
然而,这般的揪心试探却是沉浸在无限的阴沉之中,佟青黎清冷的眸光僵住,身子怔住,她完全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般话来,宸王南宫元曜,他是高高在上,明面上是皇贵藩王,暗面上却是掌控东麟大半江山军权,乃至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铁血男儿,亦是百姓心中威严不可轻翻的神一般的存在,战士眼中赏罚分明,言行律己的战王楷模。
可是今日,居然会在此牵绊住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儿家,不以皇族身份称呼,而用了我这个公平的字眼,问她,如果一切还来得及,她可否成为他的王妃,无论是问题还是语气,都让她震惊而又费解。
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身后原本抱拳跪在地上的肖扬正当要扶起肖风之时,也被南宫元曜的这句话怔在当场,两人相扶的身子差点一崴倒了下去,分别用不敢置信和面色惊恐的表情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