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头一遭便不怪罪了,侧福晋的话要记得,往后不许再犯。”胤禛低头品着茶,缓缓道。
“是,奴才知道了。”武氏有些不安,重新又是一拜:“奴才武氏,给嫡福晋请安。”
李氏还要说什么,却被胤禛淡淡一瞥硬生生的停住了口,愤愤转开脸去。
叶琳琅依旧沉默着,大厅里气氛也是尴尬的很,再次开口依旧是胤禛,这回却是跟叶琳琅道:“上头指的格格,就让她住在宋氏那儿吧。”
“就这么入了府,倒是少了一套礼数规矩……”这么多人面前,也不能不理会他,叶琳琅默默咬了咬牙,淡淡道。
“福晋这话说的正是。”宋氏打量着武氏,轻轻柔柔的说道,“格格虽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可是这事儿也是要办一办的,不然的话日后谈论起来,稀里糊涂的就进了府,只怕武家妹妹要抱委屈呢。”
“不必了。”胤禛面色依旧,语气也依旧平淡如水:“皇阿玛下旨时,众人皆在,这名分已然定下,今儿人都进门了,礼数规矩便免了吧。”
“呵呵,原来是万岁爷的恩典,难怪呢,瞧武家妹妹这副小模样儿,当真是娇俏得很,站在人堆儿里左右都是出挑的!”钮祜禄氏娇滴滴笑着走过去,颇为亲昵的拉起武氏的手来,“钮祜禄氏纳敏,也是四爷府的格格,比你早来一步就只好委屈你做妹妹了,还望妹妹别怪姐姐贪大才好呀~原本依照规矩,咱们得相互行个礼算是见过,只不过……”略作停顿,钮祜禄氏抬眸,笑吟吟的瞧着胤禛,软软道:“奴才有孕在身,请爷赏奴才份儿恩典,免了奴才的礼数吧?”
“有孕?”胤禛显然有些吃惊,转头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叶琳琅,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消除了心中疑虑,只余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钮祜禄氏有些诧异于胤禛的反应,碎步上前问道:“爷,您不欢喜么?”
“自然欢喜,呵呵,”胤禛绽开笑容,轻轻执起钮祜禄氏的手将她拉到身畔,“你为爷绵延子嗣,爷自当多谢你才是。”
看看亲昵的这二位,叶琳琅率先起身行礼:“给爷道喜。”众人连忙跟着窸窸窣窣的拜下去。
钮祜禄氏含羞带臊的半低着头,温婉依偎在胤禛身边:“奴才不敢。自从得知奴才有孕以来,福晋大事小情无一不为奴才细心安排,奴才深怀感激却不知如何报答,不如……爷就卖奴才个面子,替奴才谢过福晋吧。”
“起来!”胤禛过来亲手扶起叶琳琅,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有劳福晋了。”
“这些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不敢承爷言谢。”叶琳琅想将手抽回,几番拔河之后无果而终,叹息之余竟发现自己依旧留恋着他掌心的温度,唉,纠结啊。
回府头一晚,胤禛来了叶琳琅房里。
叶琳琅不想睡觉,这会儿她整理不清楚乱七八糟的心事也睡不着,索性赖在书桌前抱了本三国演义胡乱翻着,只是翻了大半个时辰,直到胤禛进门。抬了抬眼皮,叶琳琅都不挪窝的,继续缩在椅子里懒洋洋的说了一句:“爷今儿应当去武妹妹那儿才是。”
慢慢走过去到她身后,胤禛俯下身去,伸出双臂将她环在怀中:“多日不见,福晋脾气仿佛大了许多,爷要去哪儿过夜,也由着福晋做主安排了?”停了半响,没得到任何回应,胤禛凑过去在叶琳琅耳畔低语:“福晋这是在生气么?”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回应,胤禛从椅子后面转过来,与叶琳琅一并挤在椅子上坐了,依旧将她环在臂弯之中。
椅子虽然宽阔,但二人同坐到底是稍显拥挤,叶琳琅暗中翻了个身白眼想要起身离开,却被胤禛死死束缚着挣扎不开,不由得恼道:“放开放开,我要看书呢!”
手臂一松,放了她自由,待她起身的一刻却又将其拉回怀中,“这样便不挤了!”胤禛拉着叶琳琅坐在他腿上,“福晋要看什么书,爷陪你看。”打量了一眼叶琳琅手里的书本,挑眉笑道:“福晋几时也开始研读这类书籍了,有何心得,说来听听。”
“没有研读,只是随手翻翻而已。”叶琳琅半垂着眼眸盯着书页,信口说道,“这些天来都忙得很,如今爷回来了,我也可歇歇了。”
“的确,这些日子,辛苦福晋了。”修长的手指掠过叶琳琅的耳尖,再沿着耳廓滑下,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胤禛淡淡笑道:“忙碌之余,可有思念爷?”
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都是胤禛会说些甜言蜜语,可是如今他真的调情,叶琳琅却怎么都找寻不到开心的味道,只是尽管如此,叶琳琅依旧被他的动作弄红了脸,不自在的挡开了他的手:“多日不见,爷也是变化良多,倒不像以往的四爷了。”
“哦?难道福晋喜欢‘以往的四爷’?”胤禛略挑了眉梢,打量着叶琳琅,稍许沉默过后,胤禛再度开口,却带了几分正色:“眼下这会儿,爷真的很高兴。”
叶琳琅看了他一眼:“爷自然高兴,既得一如花美眷,又要做阿玛了,双喜临门……”
不等她把话说完,胤禛打断了她:“有你执事,府里一切妥当,爷自然高兴。”把玩着她的手指,胤禛声音低了下去,没有了方才的调侃,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武氏的父亲武柱国,四十二年时是还是山阳知县,如今已是知州了,此次南巡,汗阿玛特意移驾他府上,畅谈许多,此人对政事颇有见解,汗阿玛十分喜欢,有意抬举,他却不愿高升,甘做一地百姓的父母官。”抬头看了叶琳琅一眼,胤禛淡淡一笑:“你可知他对汗阿玛说了什么?官场黑暗,臣不愿因‘不得已而为之’折损英名。呵呵,御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应当猜得到汗阿玛当时的脸色吧。”
叶琳琅心里不由得一紧,开口却是说道:“万岁爷圣明,自然不会怪罪。”
“那是当然,汗阿玛当然不会责罚敢仗义执言之人,只是这样的人,得罪不了君子,却难免得罪小人。”胤禛一叹。
“所以,爷是想要保护他?”叶琳琅脱口而出。
胤禛一声轻笑:“是想保护,也想要拉拢……”话已至此,无须再说,胤禛抬眼看着叶琳琅:“你可懂了?”
李氏知府,武氏知州,有何不懂的,叶琳琅默默点点头,心里为又一个被牺牲掉的女人暗自哀悼:“既然人纳入府中,爷就该好生对待,我瞧着那武氏也是可人得紧,虽没有仪式,今儿也算是大喜之日了,于情于理,爷都该去她那儿。”
“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你有没有生气?”听她转回原点,胤禛也跟着把话题扯回去,再次问道。
叶琳琅轻轻摇摇头:“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你可知道,于我而言,不敢要比没有好听得多!”胤禛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在叶琳琅唇上深深一吻,道:“最起码,你没有哄我,我很满意。你说的没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去。只是去那儿之前,我总还是想过来瞧瞧你。檀雅,你该明白我的心思。”
看他一番温柔过后最终离去,叶琳琅瘫坐在椅子里。他的心思?他的心思足以瞒天过海,她能明白的,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仅仅有的这一毛,也不过是七分推理三分猜测。但是,她依旧感到欣慰,更甚至是感动,感动那人缜密的心思中,到底有自己的一丝丝的位置。
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明白,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