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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的午后,暖阳融融。

两匹深棕色的骏马徐徐地丛状元府牵出来,在繁华的街头奔驰而过,急速地向皇宫驶去。

穿过永华门,只见两位大人潇洒的翻身下马,两位侍卫急忙小跑过去,接过他们的马缰。

两人急匆匆的向后宫走去,奇花异草间,曲折长廊中,汉白玉的亭子里有不少嫔妃带着贴身侍女在观景闲聊,打了照面,两人也只是礼节性向她们躬身抱拳,又急匆匆地向前奔去。

向宫娥太监几番打听,他们才知雨荫阁位置偏僻,坐落在皇宫的西南方。绕过御花园,穿过一片梅林,隐约有琵琶声传来,寻声望去,他们才透过光秃的枝桠,看到两栋古色古香的阁楼相对而立。

阁楼越来越近,琴声就越来越清晰。咋听时琴声略带伤感,但待到你细细揣摩品味时,已经感觉欲罢不能,琴音绕梁。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大红的宫灯随风微微摇曳,两位侍卫笔直地站在两侧,见他们走来,连忙躬身抱拳,异口同声的声音和着优美的琴声,“属下参见两位大人。”

宫南燕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礼。

干净的院子里没有一盆珍贵盆栽,没有一株奇花异草,只有一棵微枯但依旧翠绿的芭蕉树,那养眼的碧绿不但给萧条的冬带来了一束春意,也给雨荫阁增添了一份盎然与生机。那优美的琴声依旧在阁楼中回旋,低沉而缠绵,轻柔而迷茫,似一个心事重重的女子在轻声的诉说……

“听琴声辨其情,看来这公主也是心事重重啊!”宫南燕侧头看了一眼上官西杭

上官西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静静地听着依旧回响的琵琶声。这琵琶声连绵悠长,缓慢轻柔,弹奏者似无助迷茫,又似心不在焉。这曲子虽算不上天籁之声,但却是人间少闻的妙音。

“南燕兄,你如今是御前侍卫,应时刻不离皇上身边,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抓到把柄。西杭自己去拜访公主便可。”

宫南燕犹豫地看着他,“那……那好吧,有什么事尽管去找我。如果公主真的如你所猜想那样,我想她是不会为难你的。”

雨荫阁里暖意融融,檀木香气淡淡地萦绕在空气中。

透明的的白纱间,身穿白衣的孟蝶儿搂着梨形琵琶呆呆地坐在雕龙刻凤的太师椅上,柔若无骨的指尖在纤长的琴弦中的灵活的游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父皇怎么会下旨赐婚?难怪父皇说给她一个惊喜,原来是这样的惊喜。许是她每天有意无意地向父皇打听文状元的消息,父皇以为她对文状元心仪已久,才下旨赐婚。可他老人家哪知她情以枯,心已死,意已决,她不奢望也不再愿穿上大红嫁衣,涉足红尘,涉足婚姻。可这个人是与她有救命之恩、义结金兰,是她想报答和牵挂的婉妹妹……

“启禀公主——文状元求见……”侍卫在门外朗声传报。

“公主、公主——驸马爷来了,驸马爷来了——”侍女碧叶兴高采烈的拽了拽了孟蝶儿的衣角。

孟蝶儿这才回过神来,优美的琵琶声也跟着嘎然而止,“哦——那,快请、快请——”

她的话音刚刚落地,一袭红色官袍的状元郎就掀帘奔了过来。

俊秀的脸上潮红,帽檐下缓缓地流出晶莹的汗珠,腰间玉蟒带稍稍的倾斜,胸口剧烈的起伏,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焦急,“上官西杭——参见公主——”

一名侍女接过孟蝶儿怀中的琵琶,又一名侍女把白色的丝绢放进孟蝶儿的白玉掌心里,她微微含笑,缓缓地起身,优雅地踱到他面前,执起手绢本想为他擦汗,怎料他惊慌的后退,慌忙躬身抱拳,“不劳公主大驾,微臣、微臣自己来便可。”说着欲接过孟蝶儿手里的手绢。

“状元郎何必见外?如今父皇赐婚,你我下月就拜堂成亲,本宫今后就是你的妻,为你擦汗自是情理之中。”孟蝶儿又走到他的面前,对他微微眨了眨眼。

上官西杭顿时不知所措,任由孟蝶儿为他擦拭汗珠。

宫女们见了脸上都露出打趣的笑,眉眼里掩饰不住的羡慕。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与驸马好好叙叙。”没等孟蝶儿的声音落地,众宫女便屈膝行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刚才真是难为状元郎了,请状元郎相信蝶儿这么做自有蝶儿的道理。”孟蝶儿压低声音道。

上官西杭略带困惑的点点头,“今天微臣突然造次来访,还请公主莫怪,公主冰雪聪明,相信自知其中缘由。”

孟蝶儿点点头,“上午父皇来此,只说要给我个惊喜,怎料是下旨赐婚。蝶儿本已看破红尘,不想再卷入痴心情爱中,可这个人偏偏是状元郎,而状元郎偏偏又是她,所以蝶儿不想抗旨,愿意随状元郎千里婵娟。”

上官西杭惊呆了,他着急的不知所措,语无伦次,“这、这、这……不、不……臣、臣、臣心有所属……恕难从命……”他急急忙忙找了个借口搪塞。

“心有所属?那敢问是那家的姑娘?”孟蝶儿故作不知的追问。

“这……”上官西杭不知该如何作答。

蝶儿知道,他已经随时间铸就在她的心里,他的温柔已慢慢融化了她冷漠的心灵,他在她仇恨的心里种上了一颗爱的种子,那棵种子在她的心里已悄然无声的发芽……他是真的心有所属,只是那不是那家姑娘……

“状元郎既说心有所属,那蝶儿必然相信无疑,但恐怕是那家的公子吧?”孟蝶儿声音很低,就似两人耳语般。

上官西杭惊怔,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胸中一片慌乱。

“友不贵多,得一人,可胜百人;友不论久,得一日,可愈千古;友不择时,得一缘,可益一世。有你,是缘、是运、也是福。”她不由得握起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你真的忘了吗?真的忘了面貌丑陋,左脸一块狰狞疤痕的孟蝶儿了吗?真的忘了你挟持着我飞在碧波之上了吗?你真的忘了画舫之中,朦胧的雨帘里,我们琵琶木琴共谱的那首高山流水了吗?你真的忘了你曾给我讲过的西子的故事了吗?你真的忘了你曾说过的,你会永远记住孟蝶儿这个名字,因为你要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个男子很爱——很爱她,请她务必珍惜吗?你真的忘了清冷的深夜里,你我跪在船头,要天地为证,水月为鉴,义结金兰的情谊了吗?我不相信你忘了,我不相信你真的忘了。”她的眼眸渐渐湿润,缓缓流下清澈的泪珠,“是那些已变成陈年往事?还是已物是人非?是我吃下易容药丸恢复了容貌,是我做个公主,你就不相信我了?你就不认我了?可我还是那个孟蝶儿啊,那个苦苦盼重逢,盼了重逢又日夜为你担忧的孟蝶儿啊!”

上官西杭呆怔,他望着梨花带雨的她,眼睛渐渐的湿润了,心中一阵自责,“你……你真的是——是她?是蝶、蝶儿姐姐?我……我不应该怀疑的,可……可我没见过你的真实容貌啊!我哪知蝶儿姐姐这般的绝美……姐姐、姐姐——”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睛滚滚而下。

“妹妹、婉妹妹——”

朦胧的烟雾中,这两个女子相拥而泣。

良久之后,孟蝶儿才微微抬头,用手绢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拉她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

“妹妹莫哭了,重逢之日一直都是咱们所期盼的啊!”

上官婉高兴的点点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都怪妹妹愚钝,那日御景亭中没能揣摩透姐姐的寓意。可我千思万想,也没料到姐姐竟然就是流落民间的公主。来京的这一路上,我也一直都在打探姐姐的消息,可一直都毫无所获。那日早朝时,我才得知洛轩已是翰林大学士,娶了宰相的女儿并且生下一子。洛轩他怎么会变了呢?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孟碟儿深深叹息,缓缓地道,“天意弄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一成不变。他已不再是前世的唐彦,已不再是我深爱的君。昔日的同甘共苦,前世的刻骨铭心,在荣华权贵面前竟分文不值。我拦马阻车,三入学士府,竟都被他乱棍打出。我累了,在他的冷漠无情地折磨中,我的心终于死了。那日,我抱着琵琶又来到学士府前,我本想最后为他再弹一曲,为我们的前世今生画上圆满的句号,可谁料我的琵琶歌声竟把前来吃他儿子满月酒的皇上引领出来。我匆忙的逃离,却还是在胡同里被人绑架到相府,原来那个老匹夫想让我进宫,想让我在皇上七十大寿之时弹唱一曲。我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让我留在皇帝身边,做个任由他摆布的棋子。见我语气强硬,宁死不从,老匹夫也不生气,只说我会心甘情愿的进宫,便扬长而去。”她的声音忽然充满嘲弄,“谁知洛轩竟也来到了相府,他对我说什么你知道吗?婉妹妹,他说他爱我,很爱很爱,就像前世一样,只是他有他的苦衷。他还说他相信我依然爱着她,他求我进宫留在皇上身边……逃跑、跳湖竟然都被抓了回来。最后,他又拿谷姐姐、谷老伯,和我今生那苦命的爹娘的性命来要挟我,我无奈,只想既来之则安之吧。于是在皇上七十大寿时,我弹唱了那首《江山美人》。那首凄美的歌词里写满了我们的故事……”孟碟儿苦笑了下,“我不愿成为他们的棋子,于是弹唱完后,再众人的惊叹中,就匆匆跑了出去。我想父母会有谷姐姐帮我照顾,我此生已了无牵挂,所以我就一头撞在了路边的古树上。也许蝶儿命不该绝,在上天的眷顾中,我昏昏沉沉的醒来,宫女告诉我,这是皇宫中的雨荫阁……仁慈的皇上并没有治我的不敬之罪,也没有立我为妃。他几乎每天都到雨荫阁来与我吟诗作赋,对阵博弈。有一天他给我讲了一段故事,一段至死不渝、感人肺腑的爱恋。而雨荫阁就是以那个女子的名字命名的。我也才知道我原来不是孟家的亲生女儿,我才知道我与我娘竟有九分相似。我才知道我的娘当年出身青楼与帝王相亲相爱,但他们终抵不过世俗的枷锁,众人的反对……”孟碟儿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那都是前尘往事,虽然我已不是前世的孟碟儿,但皇上说,我拥有前世的心,前世的情,前世的记忆,前世的灵魂……所以我们隔世相认,他成了我的父皇,而我做了他的女儿……”

听到孟蝶儿的诉说,上官婉才恍然大悟,“姐姐,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孟蝶儿摇摇头,“跟你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傻丫头,你怎么能不顾性命之忧,女扮男装参加科考?”

上官婉无奈的皱皱眉,“在西湖这么多年,搜集的证据对现在根深蒂固的宰相根本不足为惧。再说当年的知情人都已被斩草除根,要想搬倒宰相,必须找到有力的证据,可这又谈何容易?于是无奈之下,我带着兰儿来京参加科考,可又怎料皇榜中状元。”上官婉摇头苦笑,“而宫南燕因不见画舫,一路追我进京,但可惜他晚来一步,那时考时已过,考门已关。他无奈参加了武试,不料想他也中了武状元……”

窗外暖阳依旧,窗里其乐融融。

孟蝶儿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妹妹,既然圣旨已颁,想那满朝文武皆已知晓,你又女扮男装,混入朝歌,此罪也当是死罪,现在我们去禀报父皇,那皇家脸面何在?再说想搬倒那老匹夫,还没有搜集到确凿证据,想那老匹夫也不是等闲之辈,朝中定然布满耳目,现在显然不是时机。既然已经没有回旋余地,那我们姐妹不如将计就计,以假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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