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荒凉的雪原空旷无际。
一队人马缓缓地前进着,给这个白色的天地注入了无限生机。
‘咯吱,咯吱’的响声过后,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马蹄印。
四皇子望着前方,眼底一片若有所思,忽然,他侧转头,望着一旁的曹安邦,“曹副统领,你想,这么贫穷闭塞的地方,这么一户农舍人家,怎么可能拥有一块晶莹剔透的蝴蝶白玉?再说,这样的稀世珍宝,在皇宫后院也实属罕见,莫非,莫非,它是后宫之物?曹统领,你在后宫可曾见过此物?”
“白玉?”曹安邦困惑地看着他,“卑职入宫才三个月,再说宫中规矩,御林军是不能随便擅闯后宫禁地的。”
四皇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喃喃地道,“我朝开采的玉几乎都是一线青,而雕刻打磨出的玉器也大都是白玉之中夹杂着一抹青绿,很少有通体无瑕的白玉。再说我朝一向崇仰供奉佛仙,玉佩上雕刻的也几乎都以佛像为主,其次再就是龙、凤。即使属相也很少有,更何况是蝴蝶呢?”他匪夷所思,脑海突然灵光一闪,炯炯有神的双眼忽然怔仲住地看着远方,他记得儿时曾听皇导师说过,在距离我国边疆千里之外,有一个富饶但却人口稀少的国家,他们那里没有明显的四季之分,一年到头都如夏季般炎热。那里的蝴蝶翩翩,成群结队,数不胜数,那里的人也将蝴蝶视为他们的吉祥物,就像我朝信奉龙凤……
“四皇子,卑职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曹安邦忽然兴奋地惊呼起来,“一个月前,使国前来进贡,卑职奉旨去驿站迎接的来使,贡品除了几马车的绫罗绸缎,还有三颗南海明珠与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卑职记得是有一块通体无瑕,晶莹剔透的白玉,玉佩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翩翩起舞的蝴蝶。卑职还记得,当时看到这块玉时,龙颜大悦,说这块蝴蝶白玉与孟祁公主的名字符合,于是就派人送到了雨荫阁……”
还没等曹安邦说完,四皇子就猛拽马缰,高举右手,前进的人马顿时停了下来。
“曹统领,你先率一队人马带着罪臣洛轩的尸骨回京复命,其余的跟本宫走。”说着四皇子调转马头,略一挥手,一对御林军便领命紧随其后。
庞大的雪尘弥漫在雪地上,转顺之间,赤兔马又停在了茶馆前。四皇子潇洒地转身,跳下了马,急切地奔进茶馆。
那对唯唯诺诺的老夫妻见四皇子又折了回来,顿时战战兢兢的不知所措。
茶馆里顿时鸦雀无声,空气中似乎多了抹一触即发的紧张。
此时御林军也已跳下马匹,拥进了茶馆。简陋的茶馆里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四皇子淡漠地瞥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向里屋,但双臂几乎同时被两位老人拉扯住了。
“官、官——爷,您、您——坐下,歇、歇歇吧!”老太太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恐慌。
四皇子猛地抖动肩膀,甩掉他们拉扯的手,大步走进里屋。
简陋的里屋空无一人,空气里没有一丝暖意,粗布的床单已被人扯平,好似根本没有人住过,原来看到的那一切也都恍如错觉。
四皇子转过身子,紧紧地盯着那两位老人,“人呢?”
“什、什……什么人?”老头故作不知地问,但惶恐的声音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那个脸被烧伤,嗓子被熏哑的女子呢?她抱着孩子去哪里了?”
老太太突然恍然大悟,“哦、哦,原来官爷所指的是——是老身的儿媳啊!儿媳抱着孙子回娘家去了。”
“回娘家?”四皇子不屑的冷哼,眼眸里写满质疑,“天这么冷孩子还得了风寒,再说这荒郊野岭,野兽出没,两位老人可真是放心啊!”
老太太干笑两声,满脸沧桑的皱纹有些惊慌的僵硬,“官爷有所不知,我那亲家公——早逝,亲家母——一人含辛茹苦的把这个独生女儿养大,年轻时就落下了腿病,这天一冷啊,双腿就疼痛难忍,儿媳本来也想早几天回去探望的,可是,可是,不就两天前官爷封锁了这条路,不许任何人进出嘛。这不,官爷刚刚撤走,儿媳就赶忙收拾东西,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四皇子扯了扯嘴角,挥了挥手,厉声道,“搜——看看这里有没有机关,每一块土地,每一寸墙壁都不准放过。”
“是——”御林军顿时四处分散,旁敲侧击,仔细地摸索着。
“老人家,你听好了,那女子与孩子都是谋反罪臣的儿孙,朝廷重犯,涉嫌窝藏包庇罪犯按照我朝例律是要斩首或终身囚禁的,奉劝两位不要因为一份动容的恻隐之心,而陪上自己身家性命。本宫看在两位年迈的份上,只要说出那女子的下落,本宫就不会计较,但如果两位还是这般不识抬举,不爱惜老命,那就休怪本宫无情。”四皇子那俊朗的脸上浮现出孤傲的尊贵,他的口气逐渐变的冰冷无情,那种恐慌令他们听来,就似屋外呼啸的寒风般刺骨地吹过。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一时语塞。
“本宫的耐心有限,如若再不说就押回京城监牢,或者,或者,就地正法。”四皇子不耐烦地催促道,眉宇间的霸气与倨傲让人胆寒。
老头回过头,颇为无奈地开了口,“走了,刚、刚走。”
“去哪里了?”
“我、我们也不知道。”
“追——兵分四路追——看她能逃出多远?”
苍茫的雪地上,巍峨的雪山峭壁间,蜿蜒的山路上,一个左脸被烧伤的女子怀揣着一个婴儿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着,身后留下了一串凌乱的脚印。
“轩、轩——你在哪?在哪啊?”她费力地攀上一块大石,茫然地望着陡峭的四壁,撕心裂肺的呼喊着,“轩——你在哪?在哪?在哪啊?快出来——快出来啊……”
深凹的四壁,荡起一声声的回音,随风盘旋出好远、好远。
“轩,你说今生不再负我,那么你快出来,快出来啊!你还活着,还活着不是吗?我相信、我相信你还活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瞬间滚出眼眶,她又奋力地向上攀登,忽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地跪倒在石崖上,柔弱的身躯来不及站起,随着斜坡向后滑去。她慌乱至极,本能地挥舞着双手,求生的欲望让她不顾一切地攀抓住身侧的石壁。双手终于攀塞进一个凹陷的石缝,下滑的身体顿时稳住了,光滑的崖面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血痕。左侧是悬崖峭壁,下侧是万丈深渊,刚刚就差那么一点,他们就坠崖了……她惶恐地望着这一切,,心慌乱地跳动着,几乎呼之欲出。
胸前的孩子也恍若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吓到了,张开嘴,扯开嗓子嗷嗷大哭。
她回过神,泪眼朦胧地看着怀中的孩子,侥幸地扯了扯嘴角,“孩儿、孩儿不哭,不哭,没事了,没事了。有娘在这,不要怕,不要怕。”她心有余悸地深呼吸,欲压下心中的怯意。
左手撑地,她小心翼翼地侧转过身,背贴着崖壁缓缓地靠坐在雪地上。
身上的棉裤已被挂得开了花,双手也已被摩擦的血肉模糊,可不知为何,她竟不觉得疼,但晶莹的泪珠却顺腮而下,她无助地看着纯净的孩子,喃喃道,“孩儿,你爹如今生死未卜,你此刻是娘唯一的支柱。但为娘相信,你爹一定活着,他一定就在这附近等着我们去寻他,或许他也在寻着我们,我们一家一定会重逢的对不对?”
她突然笑了,双眼里泛起无惧的神采,手上的血迹在衣服上随便地擦了下,她紧了紧腰中拴系孩子的腰带,慢慢地站起来,蹒跚地向前走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她恐慌地回头,见一队人马奔腾而来。她慌乱的环视四周,见悬崖四壁,无处藏身,只好拼命地向前奔去。
还没走出几步,那队人马已追至身后,“站住、站住——”
她不住地回头,无助地抱紧孩子,更加奋力地向前奔跑着。
忽然,一个人凌空飞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惊慌地看看他,又急切地回头看了看身后拦阻的人马,心顿时凉了,她知道已在劫难逃。
四皇子逼视着他,无情的眸子恍若看到她灵魂深处。
“你、你们不要过来,再向前走一步,我就跳崖了。”她一脸的信誓旦旦,口气中充满了威胁。
四皇子嘲弄地笑了笑,“你不是哑女吗?不是嗓子被熏哑了吗?怎么还会说话。”他说着缓缓地走向她。
她顿时哑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说了,你再向前一步,我就跳崖。”
四皇子置之不理,依然徒步走向她。
她心惊胆寒,使劲地抱紧孩子,闭上眼睛,冲向悬崖,但一瞬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
“林仙儿——你还想不想见洛轩最后一面?还想不想看他入土?为他守孝?”四皇子大声吼道。
她瞬间呆住,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错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