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履艰难的走进宁寿宫,气氛有些沉重。玄烨坐在床边,神情凝重一脸的悲痛,他看到我进来,给我让开了地方。我坐下去,握紧住太后干枯的双手,眼睛泛着泪花。
她睁开眼,对我扯了丝笑:“老祖宗来啦。”我微微点了点头。她笑着说:“上次哀家的话还未说完呢。老祖宗,没有人真正了解其他人的任何事情,即使是和您最亲密的人。太宗爷是爱您的,就在您把他送到太皇太后那里时,太宗爷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心,他的心因您而改变了。然而,不合时宜的感情就是砒霜。对于太宗爷来说,对您还是崇敬为好,就那样默默地看着您、守护您、爱恋您,就是一种幸福。”
我一愣,随即说道:“如今,说这些做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淡淡一笑:“哀家一直很羡慕老祖宗,能被人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我身子一颤,哽咽道:“别多说话了,休息一会儿。”
她摇了摇头:“太皇太后说得对,老祖宗确实是那种只要一眼,就愿意为您献出整个一生的人。”忽而用沙哑的声音说:“哀家只有死,才能跟‘他’在一起。哀家真的是很嫉妒您呐。”说完,她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端庄的皇太后,即使是取代了她的姐姐成为皇后,也依然得不到丈夫的爱,却那么幸运的度过她还算幸福的余生,对她来说,这个结果是幸还是不幸?
外面飘起了雪花,时间仿佛静止了。玄烨上前对我说:“皇太后已去,还望老祖宗保重身体。”
我呆呆得看着他有些浮肿得脸,幽幽的问道:“烨儿,你说是不是所有的回忆都是假的?我是不是不应该存在的人?如果命中注定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应该一定能消除不幸的。但是如果这命运出了问题,我们究竟会怎么样呢?”
他皱着眉看着我叫了声“老祖宗”。我摆了摆手,慢慢走出去,一直走到御花园。
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我抬起手臂,接住掉落的雪花。为何在得知真相后我没有感动,没有任何感觉,反而觉得如此轻松呢?
我就这样一直站着,像一座雕塑一样,默默地看着天空飘零的雪花。夜间入眠时,我总会想,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发现,直到如今的一切,原来只是梦一场。
就好像在什么地方,看了一本乏味的小说一样,看书的人一定会觉得非常失落。如此愚蠢的幻想,我也不知作了多少回。此时,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与我无关。直到,我晕倒在某人的怀抱中。
醒来时,我正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看着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西暖阁的龙床上,看了看身上宽大的黄色内衫,估计是玄烨为我换上的。
李德全看我醒来,上前打了个千,对我说:“老祖宗醒了,药汤已煎好。”
我点了点头说:“拿来吧。”
他便把药汤端到我面前,我望着浑浊的药汤,鼻子已被塞住,闻不到它的气味,便一饮而尽。
他接过空了的湾说道:“皇上吩咐了,老祖宗需要什么,就只管跟奴才说。”
我奇怪的问:“是皇上把我送来的吗?”
他摇摇头:“是个长相俊秀的宫女,把您交给乾清宫守备的侍卫。”
“宫女?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啊?”
“奴才不知,那宫女把您交给侍卫便走了,也没问是哪个宫的,可去查查?”
我心中有些狐疑,怎会是个宫女?我明明觉得是个男人的怀抱。难不成是男扮女装?这不可能,对这个年代的男人来说,穿女人的衣服是可耻的。我于是摆摆手说:“不必了。”不会有人这么做的。
这时,一个太监进来打了千说:“雍亲王,十七阿哥请安。”
我一愣,他们怎能来这儿!于是整了整被子说:“让他们进来。”
胤禛他们走进来,对我一跪道:“胤禛/胤礼,给老祖宗请安。”
“免礼,赐座。”
他们谢了恩站起来,就有两个太监搬了凳子放在床前,他们便坐下去。
我对李德全说:“我要跟两位阿哥说说话,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李德全应了声,便招呼宫女、太监退出去。
我黑着脸看着他们:“你们也太大胆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跑来做甚?”
胤礼嘿嘿一笑:“不来不行啊,某人都要抓狂了。”
胤禛瞪了他一眼,随即拿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问:“怎还这么热?太医都干什么去了?”
“我已喝了药,好多了。”
他脸一红:“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我没怪你。”心,很平静。
他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我怎觉得你有些奇怪?”
我轻笑道:“是吗?对这个世间太执着,如同蜘蛛丝一般得执念也好,纠缠也好,因缘情感的迷恋也罢,还是全部斩断吧。”
他一惊:“你打算放弃?”
“皇太后不是说了:不合时宜的感情就是砒霜。”
他有些恼怒的说:“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胤礼看了看我,对胤禛说:“皇太后刚去世,老祖宗心情不好,只是再说胡话,四哥你别激动,这可是西暖阁。”
胤禛叹着气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正好驱散我身上的热量,我稍微舒服了些,忽然有个主意,便在胤礼的耳边嘀咕着。
他听后大惊,随即笑了笑,起身对胤禛说:“四哥,我在外面等着,你跟老祖宗好好谈谈。”说完,便要转身走。
我忽然看到胤礼衣袖边露出一条粉红丝帕的一角,于是好笑的说:“胤礼,你跟你嫡福晋的感情还真好,连她的丝帕都随身带着。”
他微愣,慌乱的把丝帕往袖子里塞了塞,然后快步出去。
我笑出了声,他在害羞什么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笑着拉开被子,一下子扑到胤禛身上,他身上冰凉,让我舒服多了。
“你这是干什么?”他惊讶道。
我噘着嘴说:“只想让你给我散散热。”
“胡闹。”他把被子重新盖在我身上。
我拽着他不撒手,笑着对他说:“放心吧,胤礼不是在外面守着了。”
“原来是这样。”他似乎有些明白,脱下了外衣,躺在我身侧。
我搂着他,感觉到身上的热量正一点点散去,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他叹了一口气说:“回到我身边吧。”
我瞥了他一眼:“可能吗?我已经厌倦了你的猜忌。”
“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镜子已经碎了,即使能再圆,也都遍体鳞伤,无法再回到过去。
看到他正认真得看着我宽大的黄色睡衣,我便说:“哦!这大概是烨儿的,我的那件在府里,有些旧了,我正打算让烨儿再给我做两件呢。”
他一咧嘴道:“没想到自己会躺在这儿。”
我一愣,这才想到或许我也是最后一次躺在这儿了。他登基后,便改在养心殿。我因为知道他是皇帝,也就没考虑那么多。然而此时,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谋逆得死罪。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小声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安。”
我看着这个极具争议得皇帝,此时他的身体有些颤抖,是因为什么呢?
过一会儿,他询问道:“好些了吗?”我点点头。他淡笑一声:“我得走了,十七弟虽在外面守着,难保不出事。”我“嗯”了一声。他便起身穿上衣服,转头对我认真地说:“我也会为你牺牲,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话。总有一日,你会回到我身边来。”说完便出去了。
我听着门口胤礼的低声询问声,不知是怎样的心情,我们终究是擦肩而过了。如果连生命也无法停止的话,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翻了个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