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祥窝着满腹火,怒气冲冲地迈入乾清宫,一头撞见从西暖阁出来要为我取茶的芊儿,登时头上暴起青筋,二话不说一脚将她踹出殿,随手关上殿门,瞪着两颗喷火红目瞅着被他踹倒在地的芊儿,一咬牙又朝她狠狠跺了一脚解恨,芊儿虽疼得要命,却一声不吭,也不见她流半滴泪。
“凤儿平日待你不薄,本王亦未亏欠你什么。你、你……”允祥一时气结,又踩她一脚。“本王将你从辛者库放出来,除你罪籍,只希望你好生伺候凤儿。你、你居然恩将仇报!凤儿于你有何仇何怨?你为何如此对她!你、你太让本王失望了!不能再留你、不能再留了……”
“看来王爷已从玉莲妹妹那儿听说了,也罢,要杀要剐任凭王爷处置!奴婢绝无半句怨言。”芊儿整了整衣鬓,跪正身子。“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若没了奴婢,王爷的心愿恐怕难成了。”
允祥一怔,铁青着脸问:“何意?”
“王爷何必跟奴婢装糊涂!”芊儿谦恭的低着头,头上的金步摇来回晃动。“王爷亲自训教奴婢、嫡次女闺名、果亲王面前故意提及亡人等等,王爷所做一切奴婢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主子虽说年纪不小,其实骨子里跟五六岁的孩子没两样,碍于身份,主子哭不得、笑不得、说不得、做不得,这一切王爷也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吧。这些年来主子经历许许多多风风雨雨,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主子自己受着?皇上为主子做过什么?除了吵还是吵!真正为主子着想、真正贴心的人儿还是王爷。奴婢这么做是怀着私心的,王爷肯合作的目的奴婢也清楚,奴婢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有一事请王爷应允,王爷倘若想成全主子,那么主子肚里的孩子,必须是王爷的。”
芊儿此番话如同晴空倾下半桶雪水来、从头凉到脚,惊得允祥半晌做声不得,失了三魂六魄不说,差点晕将过去,抬了腿儿作势要踢,也不知是默认了还是动了心?总之放下腿,瘦脸微红。“不!孩子只能是皇兄的!”
“王爷真是死脑筋。”芊儿噗哧一乐,赶忙拿罗帕捂住嘴忍住笑。“待主子怀了孕,奴婢再安排皇上与主子合欢,两下不知,只天知地知王爷知奴婢知。王爷意下如何?”
“两人不知?”允祥怫然变色。“凤儿或许骗得过,皇兄岂能骗过?你以为在皇兄眼皮底下能够安然吗?”
芊儿咚地磕个了响头,旋即双臂抱肚呵呵笑道:“皇上派人监视主子一举一动这不假,可眼下西北战事在即,皇上一心全扑在这上头,哪有闲空再问主子夜里与谁宿?皇上净琢磨主子的‘小朝廷’,主子一天批多少折子、折子什么内容、都有谁上折,皇上把眼睛盯得紧,其它倒宽松。何况,夜里有奴婢看守,王爷只管放一百个心。只是,月侍从不好打发,他只听主子的话,即便皇上让他滚蛋,他也死不挪窝,怎过他这关着实难办。不过,奴婢倒想到一法儿,今夜便试上一试,王爷以为如何?”
允祥有点心动,却半信半疑,一翻白眼问:“何法子?”
“这个王爷不消知道,奴婢只问一句,王爷到底应还是不应?”芊儿见他心田发了芽,便赶紧浇水。
允祥背叉着手,默然无言,他心里藏着忌讳,万一丑事传扬出去……为难处没计奈何,又加上一半情动,便点了头。
芊儿领允祥进来时,我正在批阅程元章告李卫状的折子。
“主子,怡亲王来了。”芊儿微屈双膝。
“是嘛。来了就找地儿坐,芊儿上茶。”我头未抬。“不是说身体不适吗?怎还往宫里跑?”
允祥看见我尖松松雪白一双手在白绢上飞舞,想到不久之后要与我做那等事,两点红直从耳根背后透到满脸。忘了我问些什么,只好问道:“谁的折子?”
“冠文,你还记得他吗?陪我看戏惹允礼吃醋的翰林,如今已是浙江布政使,正在赴任路上,人未到、先告状,说话仍旧这般不留情面。我当初就看中他敢讲真话这点,本想留他在我身边,谁知胤禛将他一会四川、一会福建的调来调去,这会子又把他弄去浙江。不过这样也好,那边的事我算是听得清了。”我忆起旧事笑得格外开怀,丝毫未察觉允祥的紧张。“童儿,先从我私房钱里拿出五十万两跟他个零花,我估摸着他该有难了。”
月童早注意到允祥神情不对,见他涨红脸紧盯着我,怎看不出他意思?却也不则声,只冷声道:“公主殿下,今夜有暴雨。”
“嗯。”我没听出弦外之音,只道他报天气而已。
少顷,芊儿端着雨花茶缓步走入,将珐琅菊花纹茶盏放在允祥面前时丢了个眼色给他,又朝我微微努了努嘴,小指长指甲一碰茶盏,告诉他药已下好,旋即对我浅笑道:“主子,四阿哥方才差人来请月侍从,说是见外头起了风不愿回宫,借月侍从到尚书房说说话。”
“这孩子,尚书房是聊天的地儿吗?刮点风就不愿回,待会儿下了雨岂不更不愿动弹?戌时初,狗都开始守门了,他还赖在那儿作甚?”气话归气话,我心里压根不生气,做给允祥看罢了。我倒想着是否给弘历拿件衣裳、拿些好吃的、摸摸他脸蛋劝他早睡?恨不得自己跑过去瞅瞅。“童儿,把他揪回去。”
月童冷冷地看他们俩一眼,朝我作揖离开。
我饮了将近半壶茶工夫,感觉暖阁内实在太安静,抬起头见允祥直瞅着我手里的茶盏,神色不安,心起疑便放下茶盏问:“允祥,你怎不吭声?我这茶有何不对吗?”
允祥愣了愣,忙摇头:“不,没什么、没什么。”
我歪头疑惑的看着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允祥心神一荡,却紧咬薄唇,双手攒了拳头踌躇不定。芊儿见此瞪他一眼、推他一把,催促他快着些。允祥索性拊髀,抱我入罗帷。窗外电闪雷鸣,不多时便下起瓢泼大雨。
云雨事毕,允祥起身打算穿衣离开,却见我玉手抓着他红肚兜的一角,于是便侧身掰了两掰,没想到我死死抓着不松,自己又不敢太用劲,急得满头大汗。
突然闪过一道银光,瞬间,允祥便恢复了“自由身”,但寒铓的“青霜剑”却架在了他颈上,浓郁的杀意仿佛一杯经过细心烘培的咖啡,诱惑你迫不及待地想投入死神的怀抱。“月童,要杀你就杀吧,本王无话可说。但死之前,本王想知道你的身份。”
“童儿剑下之鬼,通常都这么说。”月童冷笑几声,却意外地报了自己身份。“芦屋童,平安京人,阴阳师。”
允祥心头自然吃惊不少,手麻脚软、目睁口开,想来谁听到月童此话都会如此。允祥算是其中镇定地,闭了双眼,仿佛在等待一场美梦。窗外雨声急促,他的心却犹如炎炎夏日正午纹丝不动的柳条,静静地盼望一丝柔风吹过。
月童收剑转身,轻声道:“多谢。”
“诶?”允祥睁开眼,大惑不解:“为何谢本王?”
月童仍背对他,丰姿旖旎,面目为何却不得而知。“王爷注意到了吧,自己身体的变化,童儿何需多此一举?况且,母亲大人并未下过谁是腹中孩儿父亲的命令,只下过子生母死的命令。对此,王爷想必已知晓,既然王爷肯助母亲大人一臂之力,童儿理应说个‘谢’字。”他未再多言,虽然只有片言只字,个中玄机,彼此心照不宣。“外面狂风暴雨,王爷一路好走。”
允祥穿好衣服,回头见我安睡的美丽姿容,心中竟一阵阵发疼,他硬扭回头蓦地瞥见暖阁朱门边放着一把紫色绘岁寒三友的油纸伞,暗喻长寿。他苦笑一声,拿起油纸伞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从这次起,我便要抖搂女主“秘密”了,希望能令大家满意,胶片开始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