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的睁开眼，她觉得冷汗涔涔。外面天色已是大亮，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铺洒在床上，好像给她整个人镀了一层金。
伸手摸摸身边，空的。看来凝玺已经起床了。
不由得抚头轻笑，连他都已经起身了，看来自己是贪床了，现在只怕是日上三竿了吧。
起床自己穿好衣衫，她没有叫秋婵和秋月，自己去倒了水梳洗，心中讷讷的还回想昨晚的那个梦。
其实已经模模糊糊的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一汪深潭和一棵古树，其他的……便如同水月镜花，越想越破碎。
她伸手去捞了捞面前的清水，水盆里倒影着她略略苍白的脸，被她这样一拨，清影荡起几圈涟漪，晕到盆边撞在盆壁上泛出一圈小小的浪。
忽然有些烦闷，她甩了甩受伤的水珠，捋好头发，推门走出去。
院子的树荫下，秋婵秋月正和凝玺玩耍，见她出来，忙提了裙子迎上去，两只小脸红扑扑的，“姐姐，起床了么？我们给你端早饭去吧。”
她摇摇头，示意并不饿。越过两人，看见凝玺独自一人抱着小球站在院中的树荫下，低垂着头，好像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这孩子，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于是伸手指着他问，“凝玺今天……？”
听她问起凝玺，两个丫头脸上又是喜滋滋的，“小主子今天起的好早，过来就粘着我们俩要陪他耍，这不，就玩到了现在。”
昨天让他去找秋月秋婵都死活不肯的，今天却又巴巴的缠上门去，果然是小孩子心性。想到这里，她抿嘴一笑，“小孩子……”
却不想一直低头的凝玺忽然抬眼过来，颇不服气的大声道：“我不是小孩子！”
他横眉瞪目，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小身子还气的一喘一喘的。
颜瑾絮几人互望一眼，更是“扑哧”笑出声来，她上前几步，替他擦去额角的汗珠，又轻轻点了点他翘的老高的小鼻子，说，“好好，凝玺不是小孩子。吃过早饭了吗？”
面对她的笑脸，凝玺有一瞬间的失神，心头不由的黯然，低了头，轻轻一点头，“吃了。
”
颜瑾絮直起身来看看天气，天边飘来一团厚重的云层，马上就要遮了太阳。看样子，今天可能有雨要下。再转眼看看凝玺，小手灰扑扑的，脸上也快成“大花猫”了，身上的衣服都湿湿的贴在身上。
一阵风吹来，带着雨的湿气，颜瑾絮牵了凝玺的小手，将他手中的球接过来放在一边，对着秋月秋婵吩咐说：“准备一桶热水，给凝玺擦擦身子。”
然后转身蹲下，替凝玺拍拍身上的灰，说，“看看，都脏了，和姐姐去洗澡好不好？”
“喂！”面前的人儿突然粗鲁的开口，泥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丫头，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好歹一千岁了，别老把我当小孩。”
他的动作仿似一个成年男子，可安到这副小小的身躯之上，颜瑾絮不由一瞬间愣了神，讷讷道：“凝玺，你……”
看她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凝玺放开抓住她手腕的小手，冷哼了一声，抬脚往浴房去了。
颜瑾絮还蹲在原处，保持刚才的姿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大人相了？弄得她措手不及。
疑惑的低头看着手腕，上面还有他留下的泥印子。明明连她的手腕都握不全，怎么和她用那种语气说话？不当小孩，当什么？
唉，叹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追着凝玺去浴房了。就算是一千岁了，小胳膊小腿的怎么一个人洗澡，还没浴桶高呢。
浴房里面早就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浴桶，颜瑾絮跟进去将门带上，看见那小人儿两手扣住桶沿，头埋的低低的，一动也不动，不知道究竟在干嘛。
她靠过去，想了一想，竟再没有动手抱他，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凝玺，是进不去吗？”
他摇摇头，还是保持那姿势。颜瑾絮有些为难，要是以前，她肯定上来直接抱他进浴桶，可是今天……
正想着，凝玺忽的抬脚用力踢了那浴桶一脚，“砰”的一声闷响，惊了她一跳，愣愣的看过去，那小人儿已经欺身过来，两眼直直盯住她，仿佛两团小火在眼底燃烧。
“凝……凝玺……”她有些乱，为什么面前这小小的人儿身上竟有如此大的压迫感，还是那哭着在她怀里撒娇的娃娃么？
许是她颤抖的嘴唇有些泄露心底里的疑惑和恐慌，凝玺突然有些恼怒自己的鲁莽，于是表情一松，小手顺势一揽，整个人又陷入她怀里，撒娇似的说，“姐姐，那桶子好高，我进不去，你抱我进去嘛。”
呃……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凝玺的突然变脸，颜瑾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见她呆坐不动，凝玺抬起一张花猫似的脸，可怜兮兮的又说，“姐姐，凝玺刚才发脾气了，是惹姐姐不高兴了么？”
那种弟弟感觉总算又回来了，她揉了揉楞的有些僵硬的脸，也是一笑，“没关系，凝玺是要洗澡了吧？姐姐抱你进去。”
于是细细的替他将外衣小褂脱掉，然后塞进面前的浴桶，撩起清水从他头顶浇下，惹的小人儿咯咯的笑。
仿佛一切如常，刚才的一幕只存在心底里，她现在也找回了以往的感觉，笑嘻嘻的把凝玺藕节般胖胖的小手小脚一溜的洗干净，嘴里还哼着儿歌，时不时的逗逗凝玺，于是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浴房里传出来。
殊不知，背对她的时候，凝玺那张结的出千年寒冰的苦瓜脸。
“好，清清爽爽啦，”她拍拍手，叉腰看着桶中白嫩嫩的小娃儿，笑的一脸慈祥。
凝玺心中惆怅，不着痕迹的偏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因为那目光中除了对后辈的溺爱，再没有其他意味，看得他胸闷。
颜瑾絮帮他擦干了身子，又换上一身干净衣衫，这才把他抱出浴房。外面的天气已经暗下来，明明是正午十分，阳光却被厚厚的云层遮了个全，一丝光线都穿不透。
凉风阵阵，吹在身上无比的舒爽。她深呼吸一口，笑着说，“真好闻，有泥土的香味。”
然后将鼻子凑到身边的小童身上清嗅，又是一笑，“不过还是我们凝玺身上好闻，跟朵花儿似的。”
她笑的灿烂，凝玺虽然面上也是微笑的，心中却愈发的苦涩了。
明明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却好像比隔了千山万水一般还要遥远。这就是心的距离。
凝玺慢慢的将头靠在她的颈窝处，她身上好闻的清香一下子笼了他全身，可心底里还是凉丝丝的。
见凝玺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身上，颜瑾絮轻拍一下他，问：“是累了吧？”
他没有回答，模糊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