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苏璇彩照常去上班,面见的同事形式化的各自问候一下。起得早昨夜里又没有好好睡觉,因此一边的头疼得厉害,她用手使劲按压后脑勺,想缓解一下吊着的神经痛。
“你怎么来上班了,今天不是还要去吊盐水的吗。”庄静文看见了她,嘴上又开始不停说起话来,天气已经转凉了,她仍旧穿着夏季的护士服,露出雪白的纤细的手臂,右手臂上一片青紫。
“你怎么了啊,昨天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手上搞得家暴一样。”她口中有些担忧,怕她遇到事情。
“没有的事情,我昨天回来的时候跑太快了,边上一人正好在骑车,直接就撞上去了。”庄静文满不在乎的口气。
“那骑车的人也没说要陪你点医药费什么的,你就这样让人走了。”苏璇彩皱眉问着,庄静文不是好欺负的主,独立有主见,张扬有个性,是和她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当然不会啊,你看我是这样的人吗?”庄静文揉着右手臂说道。
“当然不是啊。”苏璇彩脱口而出。
“你在这里,不是说受伤了要我去买早饭的吗,怎么又跑得动了。”里面两个人正说的开心,陆有风已经找到了这里,一幅担忧的样子,他笔直走向庄静文道:“你昨天回去有没有头晕想吐,看东西眼睛有没有模糊不清,你现在对个指给我看看。”
“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是外伤,你当我脑震荡患者处理。真是震荡也等不到现在啊。”庄静文郁闷的说着,抓过他手中的袋子道:“你怎么买蛋饼不买咖啡啊。”
“你受伤了喝什么咖啡,喝牛奶。”陆有风打开牛奶递给庄静文说道:“你不舒服说啊,我可不是推卸责任的人。”
两人一来一去,苏璇彩大概知道了昨天是陆有风骑车撞到了庄静文,脑中快速推翻了对方要负全责的想法,对了陆有风道:“是你撞她的,还是她撞你的呀。”
三个人此刻全都笑了起来,陆有风是觉得苏璇彩能够理解他而发出的终于有人理解我的笑容。庄静文是觉得怎么有这样的朋友,知道事实也不要说不来的被人看穿后违和的笑容。而苏璇彩是想摆脱心中笼罩不去的阴影,借了这件事情掩藏式的笑容。
医院里打了第一次铃声,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庄静文吃完了早餐起身道:“白衣天使要去拯救那些沉沦在苦海中的人了,医生们再见。”
门口有小护士急忙忙跑进来道:“苏医生,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起晚了错过一班公车。”年轻的小护士脸上无人能比的青春洋溢,还是不知社会为何物的年纪,她当初也是这样经历过来的,于是便道:“没事,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呢,不过上网也不要太晚睡了。”
“呵呵,我知道的,不过最近追一部剧,里面那个男的好深情啊,十年了都忘不了那女主角。”小护士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随后又问道:“可是,医生啊,既然两人互相喜欢当初又为什么会分开,相爱的人不是遇到任何困难都会坚持在一起的吗。”
“相爱的人也会因为世俗太多无奈而分离的,这世上没有一样爱情不是千疮百孔,只是我们没有看到,又或者选择了视而不见。”她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些话,那小护士顿时觉得此人矫情,是个伪小资。
她笑了道:“伪文艺青年不都是这样说的吗,不然怎么会有追剧的人呢,现实里面遇不到的才叫人向往,如果演的是你我一天的工作生活,你还喜欢看吗。”
“当然不行啊,枯燥的工作要演给谁看啊,无聊。不过如果是像齐医生这样的工作伙伴,我也愿意的。”小护士又花痴了说道,悄悄对着她说:“苏医生,你没看见这两天我们这里多了好多小护士吗,她们都是来看齐医生的,你看他是不是很有魅力。”
“长得很好看。”苏璇彩没有过多思考的说道,她记忆里遇见的少年,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在凉风吹落花瓣的时节里,站在她面前笑着。虽不是对她,可那笑里含的千山万水,却正是少年郎该有的明媚与忧郁。
“苏医生觉得我长得好看,这难道不是用来评价女孩子的词语。”齐仲孝靠着门,两手插在医生袍里,他周身隔着一层白色拉开与别人的距离,此刻一派悠闲的讲话,头微微低垂倾斜。
“齐医生,有事情需要帮忙吗?”小护士很热情的迎接了他,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哦,我们科室没有钢笔墨水了,想问看看这边有没有。”他笑着对小护士说话。
“哦哦哦,有的,有的,在里面房间,我去拿给你。”小护士一溜烟的走到里间去拿墨水,留下苏璇彩与他面对面。上班的时间,门口此刻坐着一些等候的病人,小孩子已经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小小去看病的时候,也会这样哭吗?”他看着哭泣的孩子,突然问她。
苏璇彩抬起头来看他,齐仲孝身体离开原本靠着的门框,稍微向前动了一下,他原本是靠着久了换个姿势,但苏璇彩却明显的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在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突然感到苏璇彩此时对待自己那种抗拒的态度,心里顿时有些生气,于是又道:“你放心,大庭广众的,要吃也是夜深人静时。”
不出所料,苏璇彩瞪大了眼睛看他。齐仲孝笑意更加深,从口袋里伸出手来,走到她办公桌前拿起一本便签本又道:“正巧我们科室也用完了,苏医生不介意送我一本吧。”
“你的想法是什么,不可能给我送点药就完结了。齐仲孝,你想要的是什么,请你一次性说完整。”她眼里很深的恐惧,这是以前没有的。
两人并没有因为分开而变得陌生,反而是产生恐惧与害怕。齐仲孝突然意识到,现在与苏璇彩之间需要这些惊悚,才可以使得她再一次坦诚自己。
“我想要的只有你,再见面时我说的话是你没有听清楚,还是我讲的不清楚。”他眼前的苏璇彩瞪大了眼睛后,慢慢在那里面聚满水光。
她是很恬静平凡的长相,第一眼见到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温润如水这个词,齐仲孝觉得是可以用在苏璇彩身上的,那水似是年华里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是可以随着不同盛装容器而全心全意做改变的。黎明薄暮中点燃的炊烟,柴火烧出的人世间,微微让人窒息,而又甘心情愿跌入其中。
“齐医生啊,这墨水你看可不可以。”小护士拿来一盒墨水递给他。
“可以的,谢谢你了。”他接过墨水,脸上是温良无害的笑容,低头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吊牌,又道:“童爱欣小姐。”
“呵呵,齐医生不用客气的。”齐仲孝对她谢谢完走了好久的时候,小护士还在那里晕陶陶。苏璇彩心里冷笑着: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是吃香的,不管他内里已经黑到什么程度了。
午饭时齐伯礼来找她,两人并肩说笑朝食堂走去。医院后门连着一条小路,通往食堂的人很多,路上摩肩擦踵甚是热闹。
“齐医生,苏医生。”有人向他们打招呼。
“在这些人眼里,如果说我们明天结婚,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齐伯礼笑着说,他昨天刚去剪了头发,齐短的寸板看上去威风凛凛,很是得护士们的拥戴。
“单身钻石王老五死会这种事情,小护士们要集体默哀追悼了。”苏璇彩一路走一路踩着落在地上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城市到处种了梧桐树,每颗都是三人抱着的程度,夏天的时候遮住整个道路的树叶,到了秋天落满地叫人看着有些哀凉。
“山有木兮木有枝,这落叶也太多了。”齐伯礼看她很专心踩着脚下的树叶突然说。
“一颗树木上成千上万张叶落嘛。”苏璇彩笑着道。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只是你装作不知道。璇彩,何必这样呢。”齐伯礼拉住了他又道:“我知道你会因为齐仲孝回来而有所想法。他是我堂弟,我们虽相互看不顺眼,但到底小时候长在一起,齐仲孝想要的东西无论隔了多久,离了多远,他都不会放弃,甚至是不择手段。但如若你不愿意而又无能为力,我可以成为你的外力,只要你想。”齐伯礼仍旧不肯放弃的说着。
“我知道你的好,知道你的用心,我最要感谢的人就是你。正因为这样,我怎么好为了一己之私而让你做得更多,得到的更痛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没有必要把所有人都陷入两难的境地。”苏璇彩停下脚步,侧身抬头看着他继而又道:“齐仲孝回来了是当医生,于我并无任何关联。我们现在只是同事,连朋友都算不上,他的不择手段不应该用在我身上。我有份文件落在办公室里了,你先去吃饭吧,我回去一趟。”说完也不等齐伯礼回答,便掉头而走。
被留在原地的齐伯礼面无表情,他其实想告诉苏璇彩,掩耳盗铃是一个最愚蠢的办法,然而一直选择当个鸵鸟的苏璇彩永远只有这一个愚蠢的办法。
齐仲孝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年少的时候或许还有些任意妄为的冲动,到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些阴暗深沉的伪善。齐伯礼一直在想,如果他认识苏璇彩早过齐仲孝,那么事情就会简单的多,那么以后也就不会产生那样的变故,而那些变故中他最担心的就是小小,齐仲孝知道后绝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