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请跳转新地址 m.158xs.com

齐仲孝回到家,家里阿姨和大伯母正在准备饭菜,他回房换了衣服去到书房找爷爷,齐伯礼正恭谨的站立在齐铭楷身边,那老人坐在桌边低头似是在写着什么。

他走进去给老人家问好,对方头也不抬的恩了一声便道:“你过来看看。”

那画上是一幅芝草,三长两短,淡墨撇出浓墨点心,笔法极为流畅,齐铭楷画的那兰草将书法的意味用到了叶中,因此看着格外遗世独立。可惜老人终究是老了,笔调有些透出乏力,也正是这样芝草本身失去了极为幽邃天然的神态,有些匠气。

齐伯礼此时的看法与齐仲孝是一样的,但两人均是连连称好,点头不已。

“你们小时候学习画画,我总是打骂多于称赞,现在我老了你们到欺骗起我来了。”齐铭楷放下画笔,一手托着胸口慢慢起身。

齐仲孝赶忙接过老人的手将他扶到沙发上,齐伯礼也将拐杖递了过去,老人接过手去点烟,齐仲孝道:“爷爷,医生说让你少抽烟的。”

“我一只半的脚都踏到土里去了,还管这些。”他点起了烟,房里顿时充满了烟草弥漫的味道,烟是上好的,但时间长了也让人呛得慌。

“人老了手不听话,画出的草也失去了原来的神态。你们说的好,到底是骗我,还是小时候学艺不精看不出来其中的瑕疵,到了最后也都是我犯下的错。”老人很快的就把手上的烟抽完,他眼里浑浊的光是饱经世故沉淀下的沧桑。

“爷爷这样说,我们倒要难为情起来了。”齐伯礼低头说着。

“你们怎么要难为情了,养不教父之过,都是做长辈教的不够好的缘故。”齐铭楷说完后又问道:“这兰草画得不好也是有缘故的。”

两人当然知道是老人借了《芝兰玉树》的故事来教训,此时屏气凝神,各自皆不敢动作。

老人突然将手边的一只水晶烟灰缸扔了出去,屋子里面的两人均是一惊,老人又道:“你们在医院里做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权利争夺,也不是让你们谈情说爱的,不肖子孙说的就是你们。”

楼下听见动静,齐伯礼的母亲张慧笛想要上去,被自己的丈夫一把拦下道:“爸爸正在火头上,你去干嘛。”

“我们伯礼又没有错,怎么能够两个一起骂呢。仲孝这孩子在医院里做出这种事情才会落人话柄的。这也难怪,当初二弟也是这般不顾颜面,才会让我们被笑话。”她生气的说着,被齐国道厉声喝住道:“好了好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给我太平点,快去准备饭菜。”

“你怕什么,就是你这幅死样子,你爸爸才会偏爱你那个死人弟弟,到了如今也是一门心思在他那个孙子身上,医院迟早是齐仲孝的。”张慧笛白了齐国道一眼,扭着头走开,留下他一个人站在楼梯边上。

他的弟弟是那样一个内外兼修,才学兼备的人。他这个做哥哥的永远也比不过他,但齐国道是打从心眼里佩服他,也以他为荣。可是那样的一个人,到了如今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成了齐家不能够消除的耻辱。

齐国道心里想着,不免徒自悲伤起来,从小他只有一个弟弟,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学医,有争吵有不合,但更多的是兄弟间的血浓于水。齐国修是太过优秀的人,光芒盖过了一切,让他被射得睁不开眼,如果不是他的聪明,如果不是他当初那样大义凛然,如果的如果,到底这世上没有如果。

齐仲孝扶着老人家下楼的时候,看见张慧笛脸上不甚高兴的表情,他知道刚才老人说的话,楼下肯定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齐伯礼给老人安排好座位说道:“爷爷,我下个月要去H市出差,可能要到过年了再回来。”

“这么快就走了啊,我还有些东西没给你准备呢。”张慧笛心疼说着。

“妈,你不用买这么多的,那里什么都有,而且我又不是去享乐的,带一堆东西去也没用。”齐伯礼低头吃饭慢慢说着。

齐仲孝想起苏璇彩电脑上打的调职报告,于是问道:“你去H市做的那个研究,是和哪个医院合作的。”

“就是一直合作的那个明珠医院,我们有好多的医生都在那里深造,有些觉得不错便在那里成家立业了。”齐伯礼没有想太多的回答。

然而此刻齐仲孝却已经觉得周身一片火烧的痛楚,他跌入了一个不见底的循环,本以为自己能够顺利通过,却不想早已堕入无边苦海,到了现在连回头的希望都被别人一并抹杀。

一顿饭在各自的心思里吃的七上八下,他上楼准备睡觉,看见齐伯礼正从爷爷的房门出来,对方见了他对面走来并没有理睬,齐仲孝叫了他道:“堂兄下个月去H市,这里的一切都交待好了。”

“工作上的事情,我自然不会马虎。”齐伯礼回声说着,似乎并不愿意与他有太多交流。

“我知道你不是马虎的人,只不过问一声罢了,若你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处理好而又忘记了,尽管打电话来,我一定会替你处理妥当。”齐仲孝笑着对他说。

两人站立在长廊里面,尽头一方有个露天阳台,此刻天色已晚,那里没有关窗,风吹过来带了很深的凉意。齐伯礼轻笑道:“这到不用堂弟费心,我知道你自己的事情也很多,又怎么好麻烦你呢。上次杨汝绢见到我的时候还问起你,我想着你也是很忙,便推托了要一起吃饭的事情,可如今我要去H市了,这吃饭的事情估计也是推诿不了了。”

他这两句话一讲,齐仲孝被抓到了痛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但也没有其他可以反驳的话,他在齐伯礼面前终究是输了一件事,而这也是他最不能启齿的事。

“你想过她的感受吗。一意孤行对你来说是勇往直前,可对于她或许是万劫不复,以前犯过的错,如果再一次犯那就是愚人之事。前车之鉴的道理你不会不懂的,难道你想让她再一次陷入当年那般的流言之中。”齐伯礼说到激动处,眼里冒着火光,恨不能将齐仲孝一把推出苏璇彩的生命中。

“你说的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不是吗。那么你说的这一切,我都不需要再听。苏璇彩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也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话,想要怎么做是我的事情,即使万劫不复又怎样。”齐仲孝也被他说得心火难忍,开始口不择言。

“苏璇彩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齐伯礼转身说道,他看着齐仲孝,眼里有高深莫测的笑容,又道:“她是一个活着人,不会永远等在那里让你伤害,你的那些想法永远都不会实现。”

“苏璇彩就是我一个人的。”齐仲孝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收起那差点显露的怒气,脸上露出很深的笑容,这笑到是很真的高兴。

他似乎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个答案,又或许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然而彼时的他尚不知道,这个他寻出的借口,在以后的时日里,把苏璇彩和自己硬生生推入了荆棘林中,刺得遍体鳞伤。

齐仲孝没有再理会齐伯礼,推门走进了爷爷屋内,齐家子孙睡前照例要给老人道晚安的,刚才齐伯礼是从这间屋子里走出来,现在也不好再进去。

“爷爷,我来了。”齐仲孝给老人家道着晚安。

“你过来。”老人出声喊他,待得他走近了身边,又道:“下个星期是你外公的忌日,我如今生病在家是不能去了,你去的时候把这个带去交给庙里的和尚。”

他接过一个黄纸包的袋子,里面厚厚一叠纸也不知道是什么,便开口道:“我知道了,等去的时候一定会转交。”

“你把桌上的那副画拿走,等给你外公烧钱的时候一起烧了,你外公可是个行家,我想他看见了一定会说这是幅劣作。”

齐铭楷感叹着又道:“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可我如今老了,也管不了你们,以后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知道你心里不认同老思想,其实我也不认同,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人生,总要吃点亏上点当。只是你要知道,一个人不能太钻在一样事情里面,有担当的男人是不会贪图眼前的享乐,而忘记将来要做的大事情,你的父亲就是吃亏在这一点上面。”

齐仲孝走出爷爷房间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在空荡的房间里面听来格外刺耳,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齐仲孝年少的时候没有为了钱而烦恼过,现在他也没有为了钱而担忧过,出身起他便是含着一把汤匙的,那里面是金山银山,那里面也有重重捆锁。

世人都想着富人的好处,久而久之便忘了要做一个富人,必先要做一个犯人,如此才算得上真正的拥有金山银山。毕竟大笔财富需要个牢固的保险箱,而很多时候那牢固是需要一家两家三家,无数家的儿女才能完成的,这个过程从古有之,就叫做联姻,而他的父母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挂掉手机时,他看见上面发来的短信,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有一间房子正等待他的主人。齐仲孝回了短信倒头便睡,今天太累了,发生了太多需要被消化的事情,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不需要被消化的。

他其实本生是悲哀的一种存在,和他说过话的人往往会陷入消极里。齐仲孝身上就有着极端的矛盾,隐藏着危险与凉薄里的一点平和。

苏璇彩很早便看出他的这种特质,但她还是从容的笑着,因为他之与她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一种情思,因为她喜欢着他,所以不忍苛责,不忍怪他对自己太多的占有。

友链:小7看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