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苦衷是什么,你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呢。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为了齐仲孝,可是你那天亲口对我说,齐仲孝是你生命中再也没有关系的人了,你与他再见面也是陌路人。既然是陌路,你就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齐伯礼很生气的说着。
那天他接到上面派下来的文件,里面并没有苏璇彩的名字,人事部的回答很简单:苏医生撤销了调职申请,说是家里有些事情不方便走。
他当然知道她家里并没有什么事情,甚至他都已经托人帮忙开始找小小借读的幼儿园了。后来几天他并没有找到苏璇彩,医院请假,手机关了,家里也不在。齐伯礼开始慌神继而产生一系列的胡思乱想。
“你前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医院请了这么多天假,是不是小小出了什么事情。”齐伯礼问道。
“不是,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生了病,在亲戚家住了几天养身体而已。”苏璇彩吃着小笼包道。
那皮薄汁多的小包子,一咬一口汤,鲜鲜甜甜的很是可口。她抬头说着:“你怎么不吃呢,冷了就不好吃了。”
“你哪里来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呢,你从来都是一个人的,除了你姑妈,你还有什么亲戚。”齐伯礼对她信手拈来的谎言感到不满意。
“伯礼哥。”苏璇彩突然放下筷子叫道。她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严谨的冷漠,她又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有些事情是我不想告诉别人的,每个人都有不堪的一面,你又为何一定要问到底,使得双方都难堪呢。你们每个人都说我不该这样,应该那样。可是你们都不问我想不想,愿不愿意,怎么难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能做主吗?”她一口气把曾经压抑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只因为以前苏璇彩觉得时间长了,齐伯礼也就该放弃了。
但现在齐仲孝回来了,他们之间不能告诉人的这种关系,早晚也会让两人陷入水深火热。苏璇彩不愿意将来事情发生的时候再去补救,既然自己注定是不能摆脱齐仲孝的,那么对于齐伯礼她能做的也只有伤害了。
“伯礼哥,你是一个好人,以前你说的那些话,其实我也都懂,我没有给你任何的回应,是我的不对。其实这世上有很多好的女孩子,只要你留心,就不难发现她一直站在那里等你。你何苦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我而浪费时间,我是永远不可能接受你的好意的,男女之间没有爱情难道就不能做朋友了吗,我们单纯做朋友,做兄妹不可以吗?”苏璇彩越说到后来,齐伯礼的脸上也更难看。
他与齐仲孝一样,不容许自己的想法被别人插入一点点的违背,但他有与齐仲孝又一点不相同。此时齐伯礼听着,突然阻止了她道:“你说的好女孩我都不需要,这世上我想要等的人只有你。从以前到现在,璇彩,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是在哪里吗?”
苏璇彩楞了一下,继而摇摇头。她似乎认识齐伯礼有很久了,然而真要追溯认识的情景,她却记得不真切了。齐伯礼像一个存在于她生命中很宝贵的人,难过了、受伤了、高兴了,随时可以看见,但苏璇彩觉得他来去一阵风,始终围绕在周围,但始终没有真切感受。
“你肯定不记得了,因为那个时候,你心里眼里都是齐仲孝,你怎么会看得见我的存在呢,可是我却看见了你,看见阳光下你的笑,真真像是你口中唱得那样。”齐伯礼温柔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苏璇彩突然意识到,那年学校里举办艺术节,她站在台上和高年级的同学一起表演,一出传唱许久的《玉簪记》。她含笑对着那公子把琴弹,两人在庵堂私定终身。她还记得齐仲孝在台下对她笑目相迎,眼睛里含着的光都是情意绵绵。后来她下了台,他来找她,说:“私定终身。”
“伯礼哥,刚才是我说得急了。但我的心却是不假的,如果是为了男女之情而改变了你我之间的相处,这是我不愿意看到了。或许你会说我自私,但有些事情可以改变,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人的心就是最不能改变的事情。我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当然如果今天过后,你不愿意再和我做朋友,我也不能强要求你,毕竟事情起因在于我,是我的错。”苏璇彩一路说到底的时候,头低垂了下来,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了那些故作姿态的话,但是这世界就是有些事情要用这些话来说。
“是为了齐仲孝吗,你的心里还是有他,对不对。他回来了,所以你要重新接受他了吗?”齐伯礼问道,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不能说假话,他回来了,我是有些惊讶。但也仅此而已,再多也是没有的了。发生过的总是存在,我不能去改变。但是一个人受到了伤害要记住,所以我也不可能再接受他了,齐仲孝是一位过客,走了也就过了。我有小小,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想好好把他养大,让他远离伤害和痛苦,流言蜚语不得不防,人言可畏最是可怕。我不能再一次踏入这其中,不能让小小踏入这其中。”苏璇彩说到小小,脸上顿时有哀痛的伤,那孩子出生起便背负着骂名,她发过誓要让小小永远快乐,那么她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做到。
“小小始终是齐仲孝的孩子。”齐伯礼担忧道。
“小小是我的孩子。”苏璇彩回道。
一顿饭,两人吃得郁结,但有些事情讲开了也就算是了了一个结。苏璇彩拒绝了齐伯礼要送她回家的提议,而齐伯礼要赶着整理东西明天上飞机,也就随她。
到了停车的大厦时,苏璇彩突然道:“伯礼哥,以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请你不要插手,看在我们相较多年的情分上,我不想你陷入更深的纠缠,毕竟那是我与齐仲孝作下的孽缘,应该我自己承担。”
齐伯礼开了车门,转身对她说:“你这样说,必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但是你也说了,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我自己来选择。璇彩,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将我拒之门外,那么我也按照自己的心意永不言弃。”
“你这又是何苦呢。”苏璇彩不禁苦笑着说。
“那就苦中作乐吧,我走了,你自己要好好的。过年的时候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他笑着上车,朝她挥手道:“我走了。”
“一路顺风。”苏璇彩站在马路边上也朝他挥手。
过了这么多年,苏璇彩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爱情一旦开始了便没有终结的那一天,齐仲孝是一个劫数,齐伯礼也是一个劫数,在爱情里的人,都是劫数。她预感到的事情终是发生了,但事情发生的时候,远没有她想得那般简单。
周三休息她去了一个自己一年只去一次的地方。S市进入了冬天,而那里似乎永远是冬天,路两边高大整齐排列的冬柏和松青,满眼阴森的绿色。
由于不是清明和冬至,陵园里的人很少。苏璇彩买了一束鲜花走到墓碑前面,照片里的人和她长得很像,一张圆圆脸,闪亮的大眼睛,岁月的痕迹留在眼角眉梢处。仿佛一本厚重古朴的书籍,封页上更添了些叫人想要读下去的冲动。
“姑妈,我来看你了。”她将花慢慢拆开,一瓣瓣拨开散在墓上面,远处的一块墓地许是今天刚入葬,一阵轰天的鞭炮声,有人高声痛哭起来。
她想到自己许多年前也是这样哭着,那时周围已经变成一片白色的空茫之地,放佛只有苏璇彩一个人站在那里,她流着眼泪,哭起来便收不住,到了后面实在是累。
回去的时候坐在车里睡着了,被司机叫起来,天色已经很暗了。世间仅有的一点光,淹没在苏璇彩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里。
“小小长得很好,明年就要读小学了。姑妈,他长得很漂亮,一点也不像个男孩子,可能是像他的父亲吧。”苏璇彩回忆起小小的点点滴滴。
“姑妈,齐仲孝回来了,我本想要逃得远远的永远不再见他,可是他这人你也是知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我现在又和他在一起了,可是我好害怕,害怕这一切会和以前一样,变成一场噩梦。”苏璇彩一个人站在墓前对着照片上的人说话,话语间是悲伤有忧虑。
“他用了那样卑鄙的方法逼我留在他身边,我却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厌恶,反而有些心安理得。这样的苏璇彩真是讨人厌,我自己也有些看不起自己了,可我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明知这是一钟错误,却还是心甘情愿,明知这是一场劫难,却还是赴汤蹈火。”
她拿出纸巾擦墓碑上的照片,清明节来的时候,正巧赶上这里栽植绿化,边上被种了低矮的瓜子黄杨。她用手去扶住快要倒下的鲜花,看见旁边的墓碑上面,原本空着的格子被贴上了照片,那里长眠的老人,迎来了自己的妻子。
苏璇彩想起从电影里看到过的一句话: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