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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汝绢站立在桥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迷离细雨中,一男一女分别各自相对互望在说话,那神情与动作写满情意,她看的眼里怒火四溅,手中扶住桥上的木栏杆,似乎要从里面压榨点水出来才甘心。

“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齐仲孝,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苏璇彩是怎么样欺骗了你。”杨汝绢愤恨的说道。

“你这孩子,来给祖先上香了,让他们保佑你顺顺利利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快跟我走了。”杨太太拖着杨汝绢一路朝小山坡上一处高档的墓地走去。

她对杨太太道:“妈,上次黄妈妈说让我去试一下订婚了礼服,我说要让仲孝一起去的,他现在太忙了,我看还是我们自己去算了,反正订婚也不是正式结婚,有个仪式也就可以了。”

“你想通了,先前非要闹着齐仲孝陪着一起去,到现在拖着不能办。”杨太太是希望仪式早一天办好,好让医院里其他的女人没有那个心,同时报纸上一刊登,事情也就成了七八分了,自己的心也可以稍稍缓一下。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反正我们早晚都是夫妻,我早晚都是齐太太,是我的谁也抢不掉,总归是我的。”杨汝绢脸上显出得意的表情,挽着杨太太一路走去。

春天里的雨水伴随杨汝绢美丽的礼服展现在了齐仲孝的眼前,订婚典礼进行的顺风顺水,顺利得连黄仪玉也有些吃惊,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如此乖乖听话的人。然而巨大的喜悦与称心,使得她很快就忘记了,齐仲孝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忽略了后面将要被掀起的涛天波澜。

齐家作为男方,送了杨汝绢价值超过一百万的订婚礼,因为是订婚并没有大鸣大放的公布,只是宴请了家人和少数的好友,但医院的同事都因为杨汝绢胸前那颗价值昂贵的翡翠而人尽皆知。

“我黄妈妈说,她以前的婆婆留了一颗更加值钱的给她,他们齐家以前也是大家出身的,手里有留下来的老货,现在有钱也买不到呢,可惜后来齐伯父出了事情,她急着逃开伤心地出国去,那颗翡翠在辗转仲才不见了,我黄妈妈说那颗是齐家世代留给媳妇的聘礼。”杨汝绢对着同科的同事道。

她出于低调,以还未正式嫁入齐家为缘由,郑重拒绝了黄仪玉让她喊妈妈的要求,只是在原来的称呼上加了个我字,惹得黄仪玉直笑道,我们家娶了你,我这个做婆婆的怎么倒成了媳妇的了。

“杨医生,你的福气这样好,我们真是羡慕嫉妒恨,家里本生就是个公主,嫁人了也是这般光鲜亮丽,老公又是齐仲孝那般的人物,将来就是医院的医生娘。哎呦喂,命啊,真是不公平。”边上小护士啧啧有声的说着。

“杨医生,你这颗翡翠也不便宜吧,齐家给出的东西会差到哪里去。”另一个小护士渴慕的看着杨汝绢脖子上那颗翡翠。

午饭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周围也积聚了越来越多的人,庄静文问边上吃饭的人道:“你难道一点反应也没有吗,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我是在吃饭的人,现在门诊这么忙,我快累死饿死了,你怎么还有气力说话。”苏璇彩往嘴里送饭。

“苏医生啊,门口有人找你,是个男的哦。”进来吃饭的小护士对着苏璇彩喊道,笑得神秘兮兮,一脸苏璇彩有奸情即将要被拆穿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她拿起餐盘准备起身,庄静文拉住她道:“哪个男的,你什么时候相知满天下了,苏璇彩你年纪大了,放得开了啊。”

“你要不要一起出来看看是哪个男的。”她一脸无奈的对着庄静文说话,不远处杨汝绢也正盯着她,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不用了,你去,你去。我吃好饭就去工作了,工作还是最重要的,我的病人还是最重要的。”庄静文打退了堂鼓。

苏璇彩朝她瞪了一眼转身往外走,正好遇上进来吃饭的齐伯礼,对方疑惑道:“你吃完饭了,有什么事情要赶的。”

“哦,门口有人找我,先走了。”苏璇彩匆匆别过齐伯礼小跑着出了食堂大门。

“齐医生,门口有个男人找苏医生哦,你要小心。不过那个男人看上去胖胖的也不高,应该也没有什么钱,估计一个月也就几千块钱,没有房子的那种。”刚才的那位小护士说道。

“你就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十八代祖宗你都看出来了,小董同志,你是不是专业看相的。”有小医生打趣道。

“去你的,寻开心呢。我替你看看,你啥时候讨老婆。”边上一群人围着说热闹,齐伯礼的心思全然被刚才的苏璇彩一起带走了。

这几天,他总感觉有些事情厌烦,齐仲孝这么简单就去订了婚,要不是他心里面算计着什么,决计不会这样妥协,而苏璇彩也这样容易就接受了,是他想太多,还是想得太少了。那个杨汝绢从小就是娇娇女,如果让她知道里面的关系,那么以她这种骄傲自大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齐铭楷这些天身体又开始不好,以前的战友一波波回来看他,而自己的父亲前所未有的繁忙,总是显露出一股疲态,母亲想方设法的替他相亲,这一切都是他感到厌烦的原因。原本整个世界他都感到厌烦了,像书里写的那样,一座围城,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想要进来。

“你在想些什么,这样出神,我叫了你好多声。”庄静文喊齐伯礼,两人此刻正走在医院后面的亭子路上,春天上面开满了爬藤植物,香气四溢闻着心里通畅,可惜这两人似乎心里面永远不会通畅。

“你找我有事。”齐伯礼礼貌的问道。

“没事不能找你吗?”庄静文脸上笑容有些涩住。

“你说话还是老样子。”齐伯礼脸上显出一些春季里与他格外相符的笑容,周正大气。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连我自己都忘记了,你怎么好说我还是老样子,人一年一变,我们认识到现在也有五年时间了,恐怕变得自己也不认识了。”庄静文两只手交替握拢在身前,头微微低下,一步一步走在略有潮湿的路上。

那路上有些藤架子上落下来的花瓣,被来往的脚印踩得不像样子成了一团肮脏,庄静文觉得自己也是被踩踏得不像样子的一团肮脏。

“这些花瓣长在藤上的时候很好,可掉了下来就变成了垃圾,天上天下两种境遇。”庄静文踩上一朵落花。

“落在泥土里的花变作养料,可以滋养下一批的花。”齐伯礼拉住因为踩花而有些滑到的庄静文继而又道:“你小心一点,怎么和做小护士时一样呢。”他脱口而出的话,是庄静文心里永远的痛,就是在小护士的实习期里,她认识了齐伯礼,对方像是扎根的种子,在她心里开出了花,而她却是那落在泥土里的花。

“落红虽不是无情物,但也只能化作春泥。”庄静文笑得很深,她长着漂亮精致的脸,此刻又这样笑着,阳光底下艳丽不可方物。

齐伯礼放开了她道:“你不是伤春怀秋的人,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在想这哪里来的冒失的小丫头,做事情像风一样,说话像枪一样,笑起来像阳光一样。静文,你像一朵向日葵。”

“是吗,我可以榨油去了。”庄静文抬起头看齐伯礼,两只手在脸上按了一下。

“你榨出的油肯定是特级品。”齐伯礼也半开玩笑的回过去。两人一路走着,走出了那片藤架,走到了阳光底下,庄静文和齐伯礼道了别往病房楼走去,一路走一路想向日葵是种什么样的花。

“齐医生。”远处有人叫住了齐伯礼,杨汝绢朝她款款走来,手上拿着一份档案道:“这是你们骨科转内科病房的患者,主任说没有医生签名。”

齐伯礼快速浏览了一下道:“是有人忘记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钢笔在文件上签了名想要走,后者开口对他说道:“那日我和仲孝订婚,大伯母说你人在外地赶不回来,这个周末我和仲孝想你吃一顿饭。”

“你不用这样多礼的,你订婚了我要恭喜你,饭就算了。”齐伯礼听见她句句话都离不开齐仲孝,又说要请吃饭,于是便推却着。

“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的大哥,饭总是要请你,不然我们心里也过不去。”杨汝绢笑容满面的说着,脸上喜气洋洋。

“心里过不去的事情多了,也不在乎这一两件事情,你和齐仲孝订婚,你们高兴就好了,外人不过是看个热闹走个过场,戏散了人就散了,人散了茶就凉了,还吃什么饭呢?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比请别人吃一百顿饭都强。”齐伯礼这两句话说得有些重,但他就是知道杨汝绢心里会生气,当面又不好生气,因此看她脸上从刚才的一片喜气转而变成红白相间,心里堵住的郁闷终于有些随风而逝了。

“大哥自己人说话总是对的,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我们也就不和你走场面上的事情了,我还有事现先走了,今天我要和仲孝回老宅子吃饭,你下了班也一起回家吗?”杨汝绢抿了抿嘴问道。

“再说吧。”齐伯礼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从杨汝绢身边走开,医院里最后一遍铃声响起,下午看诊的时间已经到了,杨汝绢也快速往门诊楼走。

她心里其实对于齐伯礼是有些好感的,不为别的,只为了他是齐家的孩子。齐伯礼这人平时虽然注意说话办事,但真要较真起来,还是有脾气的,光这一点就比齐仲孝好上千百倍,对着刚才生气的齐伯礼,杨汝绢才感到生活的真实感。

最近订婚的事情忙的天翻地覆,但对于她却是不安定的不真实感,放佛和她订婚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叫齐仲孝的代号,换了任何叫这个名字的人都可以。特殊的漂离的空幻让杨汝绢整日生活在一种真空的状态中,她努力想要抓住一点浮木来拯救偏离的事实。

手机铃声响起来打断了她原本的沉思,电话里面有人对她平静的说道:“杨小姐,你要我们办的事情已经好了,你确认过后就把钱汇过来,等你的消息。”

挂了电话的杨汝绢嘴角突然失去了鲜活的跳动,变作了死鱼一般的挣扎,眼珠子瞪得老大看向前方,木然着身子不知作何动作。有人从她身边走过,世界上都是些细小的爬虫在潺潺向前爬动,杨汝绢咬紧了牙关对自己说:“这一次,不会向上一次那样,这一次只许成功。”

晚上的齐家大宅为了欢迎未来的孙媳妇,可谓做足了准备,杨汝绢也是第一次看见大户人家吃饭的讲究,有些老法里面的菜她只在百度百科上看见过,当甜点端出的是自制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八宝饭时,她终于知道这家遵循的老派是从骨子里天生的一种礼教与规范。

“这八宝饭里的豆沙我从上午就开始挑选淘洗了,光是这一步就用了两个小时。你快尝尝好不好吃,我们老爷子最爱的就是这个,每个进门的媳妇都要会做这道点心才算过关。”张慧笛笑着吹了一口小勺子里细白光洁的糯米,用牙齿一粒一粒的咬住。

“恩,很好吃,和外面买的不一样。”杨汝绢刚才被硬塞了很多菜,委实吃不下这许多,也不得不赞叹这精致八宝饭细腻与费心的做工。

“当然不一样的,这是你大伯母拿手的一道点心,平时轻易吃不到,今天你来了我们才有口福吃,多亏了你。”黄仪玉喝了口茶笑道。

“真是谢谢大伯母了,让你为了我准备这么多菜,下次要不好意思来吃饭了。”杨汝绢放下碗娇羞的说道。

“你下次还要来吃饭的呀,都是一家人了,怎么好说两家话,你来我们家开心也来不及了,下次你来了叫仲孝做菜给你吃,他烧得一手好菜,你以后有福气了。”张慧笛坐在黄仪玉身边,一张嘴巴能说会道,说得众人脸上一片光彩。

黄仪玉道:“现在仲孝有了你,我也放心了,以后你们过日子肯定比我们要好。”她似乎是有感而发,讲到后来有些伤感之情。杨汝绢始终陪着笑,正要迎上去说话,楼上齐国道和两个晚辈一起下了来。

张慧笛从椅子上站起来道:“爸爸这么早就要休息了。”

“恩,说是有些累了,把我们都赶下来了。”齐国道坐在沙发上,从张慧笛手上接过茶喝了一口又问道:“杨小姐,晚饭还满意吗?以后多来吃饭啊?”

“你怎么叫人家杨小姐啊。”张慧笛笑了道。

“对啊,大伯父叫我汝绢就可以了,您不用客气了,今天的饭菜很好,我很喜欢。”杨汝绢笑语盈盈的说话,黄仪玉道:“都是大嫂准备的好。”

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片客套中,齐仲孝始终冷眼看待这周围的一切,而齐伯礼始终冷眼看待着他,两人非常有默契的退到院子外面的花坛中间。

因着春天的关系,原本结冻的草木开始滋长,虽然两人的关系不怎么样,但胜在天气实在是好,齐伯礼深呼了一口气道:“我不想和你吵架。”

“原来堂兄原本想找我吵架,我可是想找堂兄谈心来的。”齐仲孝坐在花坛边的竹椅子上,手里还是刚才那杯水,泡得开了,玻璃杯像是只放大镜,把里面的东西全数散开来,看着有些骇人。

“说心事难道不是找红颜吗?”齐伯礼回敬了一句。

“是吗,那我应该去找苏璇彩去了。”齐仲孝不冷不热的顶道。

“我说过,你少去招惹她,既然有了家室,就不应该不安于室。”齐伯礼也坐在了竹椅子上面。

他侧身对着齐仲孝,黑暗里灯光照出的阴影从两人身上掠过,齐伯礼穿着件白色衬衫,外面灰色的薄棉罩衫,轻柔的质地缓和了他过于端正的气质。

“我的家室都没有说话,你不会管得有些多了吗?”齐仲孝端着那杯茶喝了一口放在桌上,同齐伯礼一样,今天他也穿了件衬衫,不过是符合他本身气质的黑色。从暗里走过来的一个影子,再走回到暗地里去。

“文字游戏我不需要同你玩,既然杨汝绢是那样的人,相信她不会不说话,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连你这样的态度,她也能甘之如饴的接受,但是事情要想长远,总要做个最周全的考量。”齐伯礼似乎在和他说关于人生的一个道理。但齐仲孝知道,他是在警告他,如果还存着威胁到他的念头,那么齐伯礼就会做出让齐仲孝后悔的事情,那个长远的考量,齐伯礼不会不知道。

“大伯父这些天好忙,我看他一顿饭总有三四个电话,人也比我初见时憔悴了好多,长远下去身体会吃不消。”齐仲孝顺着他的话转到了别处。

齐伯礼听出了他话里明显不想谈下去的意思,便道:“长辈有长辈们的考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轻重缓急。”

“孰轻孰重,我从小就不怎么会分辨,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与你一同喝茶聊天,坐在这里看风景,但这也是一件好的事情。我们有多久没有坐在一起了,难道轻和重就这样重要。”齐仲孝笑着朝前望去,那里一大片绿色,高大茂盛的老槐树,开得各色灿烂的花,有属于最平凡的一种欢快。

“我不想璇彩受伤害,可是你注定会让她受伤害。父亲年岁大了,却还在为医院理不清的账目头疼。长辈们留下的东西,我拼了命也收不住。这些是我看重的事情,我不愿意最后这些都成为悲剧或是解不开的局。”齐伯礼有些感叹。

“苏璇彩受伤害,是因为她天生容易把自己往绝路上逼的性格。大伯父疲于奔命是因为以前留下的祸事太多的关系。堂兄守不住祖辈留下的东西,是因为他没有这样的本事。”齐仲孝说完后站起来又道:“齐伯礼,你从小到大都是优秀的,可惜你的优秀太过纯洁,而现实世界太过肮脏,真是要感叹你身不逢时,还是要感叹时不与你。”

晚间有些风吹起来,齐伯礼坐久了觉得有些凉,但在心中堵闷的热气却被蒸腾得化作一块块红色的斑驳,贴在他五脏六腑中炙烤,齐伯礼觉得他此刻心里有一团火,而又不是一团火。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有一个号码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这个号码从去年就一直给他发短信,但他却从来不知道对方是谁,而又知道他家里这么多的事情,包括父辈们财产分割的事情,这里面的蹊跷,他至今也没有查清楚。

“齐仲孝,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肮脏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他将手机放下,想了想又拿起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道:“安排一下,明天我想去君山别墅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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