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这个大都市,不夜城在夜色中越发显得繁华热闹。街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欲望喧嚣。
在城市中心的地方,一栋古典风格的建筑显得异常醒目。建筑并不高,但因为复古的风格跟代表现代文明的高楼大厦相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反而让人更加注意到它的存在。
门口灯光闪耀,“天地”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吸引了人们的眼球。从里面传出来的强劲旋律刺激着人们走进去,发泄欲望,发泄苦闷。
酒吧里面灯光明灭,圆形的舞池里晃动着柔软的身影,舞动出各种奇怪的形状,空气里浸泡着汗水和欲望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皱眉,却也让人觉得舒畅。
“回”字形吧台的左侧,相对宁静的一角,一个白色的身影孤独地坐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频繁倒酒的动作,明确地告诉周围的人他心情很糟糕。偶尔有女人过来搭讪,将手放在他的肩头,都被他一下子拨开,连头都没转一下.......
顾念非走进酒吧,一下子就看到了吧台边的身影。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倒酒,顾念非不由得摇头。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没想到被对方一下子拨开了。
顾念非了然地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抓住他倒酒的手。
聂伯言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在看到熟悉的脸庞时,颓然地放开手,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你来了!”然后端起面前的半杯酒,仰头就要喝下去,却被顾念非抢了过去。
“怎么又喝成这样!是不是落涯的身体又出了什么状况?”能够让伯言这样颓废失落的,只有巫落涯。落涯的心脏有问题,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不再醒来。
聂伯言的身子僵了一下,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念非,我尽了所有的努力,想尽了所有的办法,还是不能让他好起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真的很没用!”
“伯言,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心脏病人需要的不仅仅是药物医治,更需要好好地休养,需要好的心情。你在这里自责买醉,还不如多陪陪他,让他快乐一些。那样才能让他变得健康起来。”
心里都知道这些安慰的话不起一点作用,到了这样的时候,却还是要说一通。顾念非在心底重重地叹息,生命有时候真的很无奈。有人健健康康地活着,却硬要寻死寻活;有人却要苦苦挣扎,却依然只能一天一天衰竭下去。
聂伯言摇晃着脑袋,不理会顾念非的阻止,抢过酒瓶子仰头灌了一口酒。“念非,昨天他一个人出去散步,结果晕倒在地上。要是落天再晚那么一点发现,只是一点点,他就可能活不过来了。从手术室出来,我都不敢闭上眼睛,我害怕我只要轻轻的眯一下,他就消失不见了。”
顾念非张嘴想,却没有发出声音。想要伸手抢过他手中的酒瓶子,最终也还是缩了回来。也许让他醉一场也是好的,伯言心底的这份恐惧已经积压了很多年了,也该发泄一下了。
没有了顾念非的阻止,聂伯言又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渐渐地有了醉意。心里的苦闷却越加清晰起来,折腾着他。他是心脏方面的权威专家,却连自己最在乎的人也无法治好。
有时候碰到一些病人家属,看到他这么年轻,总是露出不信任的目光,说着不信任的话。被人怀疑的感觉很糟糕,可每当看到苍白虚弱的落涯,他都觉得自己的能力真的很值得怀疑。
“好了,别喝了!”顾念非终于还是忍不住夺下他手里的酒。
聂伯言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嘴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不喝?不喝我能干什么?念非,你说我能干什么?除了看着他受苦,我什么都不能干!我只能看着他痛苦,说着好听的谎言,然后无力地等着奇迹出现.......”
顾念非抓住他的肩头,强迫他抬起头来。“万一落涯有什么紧急情况,而你却醉得不醒人事,到时候谁来救他?你不想让他活下去了吗?不管你多么痛苦多么颓废,落涯的命都在你手上,你忘记了吗?”
聂伯言愣愣地看着他,终于收回了伸向酒瓶子的手。沉默了好久好久,他才站起来。“念非,你送我回去吧。”
顾念非扶着他出了酒吧,迎面吹来的风让聂伯言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着被灯光照亮的夜空,听着身边的热闹喧嚣,心沉甸甸的。
远处传来阵阵响声,一朵又一朵烟花撒向夜空,在瞬间的绚丽后归于黑暗。聂伯言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一阵强过一阵,他忍不住捂住胸口。
“伯言,你怎么了?”顾念非刚刚从车库把车子开出来的,看到他微微弯腰,手捂住胸前,着急地刹车冲了下来。
聂伯言摆摆手,抬头看着烟花撒开的地方。“我只是看到那边在放烟花,想起落涯曾经说过的话。他最不喜欢烟花,他说太绚烂,但也太短暂,就像他的生命。”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落涯才十五岁。他一出生,医生就宣告他活不过十八岁。从小他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有太多的禁忌,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但他一直都是个出色的孩子,虽然不能跑不能跳,功课却学得很好。在学校,大家都知道这样一个带病却坚强出众的孩子。
如此美好的生命,真的就像烟火,绚烂动人,却短暂得让人痛心。所以他才放弃了自己喜欢的管理学,转而去学医,想要把这样的美好留住。只是,他似乎并不能如愿以偿。
顾念非抬头,跟他一起看着焰火开出的美丽。“伯言,那你就不要放弃努力,努力把他留住。哪怕只能是多一分钟,那也是好的,不是吗?”
昏暗之中,他看到聂伯言僵直的身子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