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昏昏沉沉已经睡过去的朵拉，小八帮她盖好被子，轻轻关上房门和芸芸出了房间。
昔日温馨的爱巢被芸芸折腾得到处都是啤酒易拉罐和花花绿绿的袋子，小八一副难受的神情，一屁股窝进了熟悉的浅紫色沙发，对芸芸说，“怎么感谢我，我可是救了你好姐妹一命啊。”
芸芸抱出一打啤酒，“那我今晚就陪你喝个尽兴，别告诉我你被那小妖精甩了啊，看你愁的，脸上都可以挤出苦水儿了。”
小八拿起个易拉罐，熟稔地拉开环儿，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什么小妖精，我和她根本就没有开始，她早就和别的男人订婚了。”
芸芸照旧是一挑细细的眉，用她惯常的高音语调说，“是吗？那这女人也忒不靠谱了吧，那些日子你们不是天天腻歪在一起吗？你不是还为了她从我这搬出去吗？”
小八立马急火火地为自己争辩道，“朱芸芸，你能不能改改你那信口开河的坏毛病？我是因为什么你分手的，你自己最清楚了。”
芸芸气得肝儿都疼了，她脸色大变，“你难道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承认自己始乱终弃的恶劣行为，并且稍稍对我有一丁点儿同情心吗？”
小八哭笑不得，他长舒了一口气，极其有耐心地说道，“好好好，你是大律师，我说不过你，我错了行吗？”
谁料到顷刻间，芸芸脸上的狂风便转化为了骤雨，她抹着眼泪，带着哭腔的声音里冒着酒气，“小八，错的是我，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一个人做掉了孩子。”说话间，芸芸拿起一罐啤酒咕嘟咕嘟就干了。啤酒下肚，芸芸似乎有了些醉意，她哀怨地看着眼前这最熟悉的陌生人，“小八，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小八沉默了，他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喝下去啤酒，却不曾吐出一个字。空气中很快就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芸芸是聪明的女子，她绝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类型，也只有接着酒意，她才会说出那些话。看见沉默无言的昔日初恋，她一切都明白了。
也许这个充满诡异的晚上本不适合说这些。
第二天晚上，为了感谢小八，朵拉请他吃饭。在云霞路上的川菜馆，以前他们三个人去过，今天芸芸却借故没有来。小八就是个肉食动物，他点的菜全部是肉类，水煮肉片、夫妻肺片、辣子鸡，在朵拉的强烈要求下，麻婆豆腐才得以被点上。
但明显今晚的主角并不是这些个美味的菜，朵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小八的谈话吸引了。
小八往嘴里划拉进一大筷子红红的肉片，然后边嚼边说，“芸芸说的那个她来我们单位并不久，我也是在离开芸芸后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的。我们在一个科室，由于有国外留学的背景，领导对她很重视。其实我和她平时也就限于工作方面的交流。”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
“朵拉，你不会是替芸芸来审问我的吧。其实说到心动，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了。甚至一开始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可能那时心里全是芸芸了。”
“你就说重点吧，不要老强调自己的纯情了。”朵拉问完就夹了一筷子期待已久的麻婆豆腐，那红白相间，中间还有星星点点的黑色麻椒的冒着香味的豆腐，让朵拉的舌头深深沉醉在这神仙也不换的享受中。
“和芸芸分手后，因为工作，我们经常一起出去。有一次不巧就被芸芸看见了，其实那时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后来，可能是心空了，她的身影就一点一点填满了我的心。她是和芸芸完全不同的女子，如果说芸芸像火，那她就是水。她总能给我一种心静的感觉，那是我之前从未体会过的。”
“没想到你的思想还有深沉的一面啊？”
“那是。其实，看见芸芸那么痛苦，我也很心疼，可是现在的我却无法欺骗自己的感觉。我也不能为了安慰芸芸，去愚弄她的感情，那样对她也不公平。”看着小八充满喜感的五官之间竟然愁云密布，朵拉觉得就连他嘴角的那块小红辣椒都散发出忧愁。
朵拉指了指小八的嘴角，提醒他此刻脸上的形象其实是不适合这么愁的，小八拿餐巾纸一擦，居然擦反了方向，那块小红椒还在那里挂着。朵拉只好递过去镜子，“自己看吧。”
小八一看，果然忍不住笑了，“嗨，你看，就我这熊样，芸芸这样的大美女还能这样惦记着我，真是对不起她。”
朵拉是个直肠子，她看着呼呼啦啦扫肉的小八说，“你说了这么半天，我算是明白了，也就一个意思，你现在不爱芸芸，爱她。对吗？”
小八估计也是讲累了急需补充能量，几番划拉，一碗水煮肉基本见底了，他点头，继续扫荡残余。
朵拉便直问，“那你为什么不追她？”
小八终于抬起头，他很用力地咽下肉片的残余力量，眼神凄苦，“我酝酿了许久，昨天对她表白，你猜她说什么？”
朵拉摇头。
小八眼神由凄苦的灰色转为黑色的绝望，“她说她已经订婚了。”
不知道为何，听到“订婚”二字，朵拉的脑子竟嗡嗡作响，她又想喝酒了。估计小八也想，她终于明白昨晚在多米诺小八为何会那么诡异地出现了。原来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只是，她是见证了他们曾经的爱的。为什么那么体积庞大时日悠久的爱，会被一个出现没多久的女子彻底颠覆。爱情真是最脆弱的东西啊。朵拉相信，如果没有这个她，小八还有可能回去，但现在人家的心扉是全是苦苦的爱呀。
“小八，你还是忘了她吧。”朵拉对小八说，也是对自己说。她，是时候忘记，把刚刚出现的心动和痛苦，全部忘记。
小八沉默了。半晌，他只是笑笑，“要是感情能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多好，要是不想要了，就去做个手术，割下来扔掉，那就没痛苦了。”
朵拉也笑了，心如刀割。
小八歇了歇，满载食欲的筷子又伸向了其他的肉肉们。
他接着说了句让朵拉觉得特经典的句子，“以前和芸芸谈恋爱的时候，觉得爱一个人就是甜蜜的。现在爱她，才发现爱上一个人也是痛苦的，苦涩的。可是，最后让人欲罢不能的，反而不是让你甜蜜的，那个能让你痛苦的人才是最令你念念不忘的啊。”
看着把悲伤挥洒在食物中的小八，朵拉的食欲也被调动起来了，她也吃得很嗨皮。
嗯，同是天涯沦落人，同吃同苦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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