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涌安觉得这一觉是他这么多年来睡得最沉的,也是最安静的。睡梦里,他又看到了她,微微笑着,眸色澄净……“初辰!”他喃喃着,伸手想去拉她,却落空了,猛然醒转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沙发上,因为翻身,薄毯从身上滑落下来。
他顿住了,抬眼看向对面,祁落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面前的一碗鸡蛋面早已凝住了,那一瞬间,心底似乎有什么翻涌而上。
他轻轻地起身走过去,她睡得并不安静,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映下两道淡淡的阴影,而脸颊上还留着清冷的痕迹。
他伸出手去,像是蝴蝶吻过花瓣,轻触过她的眉,她的脸颊,那泪痕……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摩挲着久久不舍离去。
他眼底的颜色浓而深重,一如窗外深重的夜色。
祁落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毯,那人已经走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懊恼地揉揉头发,这段时间自己是越来越迟钝了,放一个男人在家,而且还是陌生的,竟然毫无防范之心。
油然地,她想起那场盛大的婚礼,胸口像要被闷的出不来气,钝钝的痛蔓延在全身。
她很快地起床,她要找点事情做,不然她会发疯。
第二日,如她所猜测的一样,几乎每一个同事见到她,眼神都有些奇怪,惋惜?同情?她笑笑,淡泊自然,像平常一样走进办公室,开始打扫。这件事是无论如何地瞒不住的,只不过过去的那段时日对自己是一个缓冲和适应。
离婚,是这个社会很平常的事情,对于祁落来说应该也是平常的,无论多伤的痛,总会有愈合的时候。
接收到张婷兰安慰的眼神,她了然地点点头,抱起一叠文件去往资料室。
这段时间,上面给了个高级职称名额,校长曾经私下找她谈过话。她任教这些年来,无论是工作态度还是业绩方面都是个中佼佼者,所带的班级每一年都是学校的典范,所以,她毋庸置疑地成为这个名额的获得者。
进了校长室,校长一张略胖的圆脸有些黑沉沉的,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坐。”
祁落坐下,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子上,“校长,这是准备的资料,您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校长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说:“放那吧。”稍顿了下,“小祁啊!”他往椅背上靠了靠,有些踌躇,“你还很年轻,以后出去学习呀,评职称呀都有的是机会,这次,就算了吧。”
祁落霍地站起,又慢慢坐下,冷静地说:“听您的意思,这次的名额不会给我了,为什么?”
校长笑了下,有点干瘪,没有解释,却语重深长,“祁老师,你的工作表现是有目共睹的,这个名额说实话本来也准备给你的,但是我一个人代表不了大家的意思,你说是吧?我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可以说很同情你,但是,毕竟是为人师表,有些生活上的事还是要注意的!”
祁落有点云里雾里,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我没做什么。”
校长摆手,说:“不明白就去网上看看,本地的娱乐八卦版。好了,你出去吧,好好调节下心态,实在不行,就请几天假休息几天。”
祁落见他一副不愿多讲的样子,虽然满腹愤懑和疑问也不能再问。出了校长室,步伐有点凌乱地回到了办公室。
然而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止住了脚步。A老师的声音,透着神秘,“看网上说了没?那个某某某是个老板,听说有好多个情人……”
B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这就是自暴自弃啊!平时看她一副文静的样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世风日下啊!”
“切!”C鄙夷,“要保养的都是女大学生,甚至是高等院校的呢!现在做那事的也要文凭了!”
“就是,就是……这个世道啊!……”里面七嘴八舌的。
砰的一声,是本子贯在桌子上的声音,张婷兰愤怒地,“别在这儿胡说八道!祁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了解?网上的东西有多少是真的?说不准是个误会,她现在这样够可怜的了,你们说三道四的不怕被闪了舌头?”
“不是,张老师,我们不是……”C辩解,旁边的一人拉了拉她的胳膊往后面挤了挤眼。
几个人回头,嘎然停住了声音,个个脸色都有点难看。
“祁老师,”张婷兰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祁落急急绕过她,几乎是扑到了电脑面前,手握着鼠标颤抖着,眼睛紧盯着屏幕。
网页打开,点击到本地娱乐八卦,跳出来的图片和文字让她头脑一下子懵了。
上面晒着大幅的周桁与冯之姗的新婚照片,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下面配着显眼的文字“冯氏集团独女下嫁,未来继承人医界才子”接着便是大幅的报道。
再往下翻,赫然出现一张照片,看得出是某个大酒店的玻璃门前,背后是灯光璀璨如点点星光。一个女人披着一件男人的西服,微酡的脸扬起,嘴微微张着,一双眼眸醉意朦胧,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妩媚撩人,她半伏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似乎正期待着什么。
男人笔挺的身板,只露出一小边的侧脸,一只手揽着她,状态暧昧,令人遐想。
依然是醒目的字幕,“下堂妇夜醉吧台,不明男暧昧相拥”……
祁落看不下去了,血气一阵阵地上涌,几乎要倒了下去。
张婷兰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小祁!小祁!”
祁落嘴唇哆嗦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黎涌安!是他,一定是他!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黎涌安。
张婷兰抚住她的肩头,说:“别这样,我知道你是无辜的,那一定是个误会!小祁,你消消气,网上的东西大多是胡写的。”
祁落拎起包冲了出去。
“哎,你去哪?”张婷兰在后面急得跺脚。
祁落冲出了校门,掏出手机想要按键,却想起没有那人的号码,索性将包里东西都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从夹层里找到那张名片。
拨通了电话,听着优雅的音乐,她咬牙。
“喂!”里面是黎涌安的声音,一贯的低沉,却透着几分惊喜,“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听不到回音,却能听到那边急促的喘息声,“怎么了?”
“黎涌安,你这个混蛋!”祁落吼。
黎涌安愣住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祁落大声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网上传的是什么?黎涌安,都是你害的我!我告诉你,我和你没完!”啪的一声及时盖上手机盖,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好久,她的情绪平复了些,颓然地蹲下来,看着散了满地的用品,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