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我……”
庭院的落日一分分西斜下去，司马懿驻足在庭院中，想解释，欲不知道说什么，缓步走向司马如霜，“霜儿在等为夫？”
话锋一转，他脱口而出，说完脸色微僵。
“是的。”
大厅的回廊处，司马如霜娉婷站立，“夫君进宫许久，霜儿担心有什么事？”
一音落下，司马懿但觉胸中翻滚，“如儿她怀孕了。”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说出口。如儿怀了陛下的龙胎，他心底难受，早知道的结果，但还是禁不住！
如妃怀孕？
略微一惊，司马如霜不由问道：“夫君心里难受？”没有浮现在脸上，淡着神色，优柔问。
深爱的女子怀了他人的孩子，夫君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想必也是，若不然夫君那温润的脸庞为何呈现失落。
司马如霜这样想着，司马懿还没回答时，她再继续道：“夫君累了，霜儿去吩咐下人给夫君备水沐浴。”
刚转身，突然，司马懿从身后抱着她，“不要走。”声音低得不再低，“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司马如霜身子一僵，不知作何反映。心爱的女人坏了他人的孩子，看来她的夫君受了很大的打击！
“让霜儿等为夫，对不起。”
解释着，司马懿将头倚在司马如霜肩上。
“没有关系。”
任由他抱，司马如霜一动不动，也不挣扎，“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司马懿听得心绪略松，“霜儿，谢谢你。”
是啊！他与霜儿是夫妻。
只是，霜儿的生命仅剩一年，一年后，他们将会阴阳两隔了。
“霜儿，如儿她怀了陛下的孩子……”
说到最后，司马懿语气缓慢，接着道：“景怡宫来人说如妃晕倒了，陛下回宫，为夫护驾，其实是借口，只是想知道如儿是否生病了。”沉重的呼吸声起伏在耳畔，“早知道的结果，可是，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也要忍！”
司马如霜打住他后话，一顿再道：“夫君是臣，如妃早已经是陛下的妃子不是吗？”
她问。
但觉腰上的手骤然一紧，司马懿没有马上接话，只是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
这时，落日已经隐去，暮色降临，风过庭院，灰暗悠浓。
管家命人掌灯，看着回廊处一幕，满目惊讶，有些难以想象地，觉得恍惚如梦，只是一场梦境，但真真实实是爷与夫人，“都下去，我来。”
细声屏退下人，管家自个悄无声息掌灯后也悄悄退下。
回廊处，墙壁上挂着一盏灯，几许秋风拂过，烛色微闪，恍惚摇坠。
司马懿抱着司马如霜就这么静静站着，烛色照在他们身上，形成一道另类的风景。
霜儿所言极是，他是臣，如儿是妃，忍不住也要忍。
司马懿定了定心绪，说道：“霜儿不生为夫的气？”
问得无厘头，司马如霜道：“为何生气？”
“为夫深爱如儿同时，也爱上你。”
司马懿声音有几分僵，话毕再道：“霜儿是不相信为夫真的爱上你？”
听此话，司马如霜没有搭腔，只是轻叹了口气。
夫君爱上她，或许吧。
或许是怜悯，不过若真爱上，最终苦的是他！
不管她生命仅剩几，她都无法回应他的爱！
不是吗？
“让你为难了。”
叹气入耳，听出她徘徊，司马懿眉峰微蹙，身心也有些俱疲，“霜儿，不要因为为夫的话，感到有负担好吗？”
他希望霜儿是开开心心地！
在最后的生命里，最后半年的时间里，他要尽责夫君的责任，多抽时间陪伴她。
“夫君饿了吗？”
撇开话题，司马如霜问：“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她等他回来，只是假象。
上午发生在青楼的事，她至此惊魂未定，不觉地头痛，需要好好细想一番，便在回廊神虚起来，一个月后，倘若黑衣人真的与她合欢，那她不是等于苟且偷生，她做不到！
还有管家从将军府带回来的话，冷将军明日亲自领大小姐负荆请罪，她该如何应付？！
“为夫只想这样抱着你。”
哪知司马懿这样回答，鼻息粗嘎沉重，手环抱司马如霜柔美的细腰，力度不是很骤紧，也不松。
司马如霜觉得这样不像他，默然无声，并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去明白。
夫君若是真的爱上她，便注定遍体鳞伤。
“霜儿在逃避为夫的话？”
“没有。”
这时，司马如霜淡声回答：“夫君需要冷静。”
如妃怀孕，夫君深深被打击，或许，可以说夫君是在找避风港。
霜儿这话是何意？
怔了怔，司马懿再道：“为夫说过不要霜儿有负担。还是，霜儿不相信为夫真的对你有情？”
他是爱如儿，可是，他发觉自己也爱上霜儿。
或许一时间爱上两个女子，霜儿不相信也不奇怪！
“一切顺其自然吧。”
司马如霜不正面回答，说道：“霜儿只想在这半年时间里，做自己喜欢的，无忧无虑，不被约束任何事！”
意思明显不过，她没有不相信，也没有说相信，一切与她不相干，她只想做自己。
司马懿明白她的意思，不做声，过了许久叹了口气，“为夫愿意等。”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惆怅：“就半年的时间为限。”
只要他等到，那么，剩余半年的时间，他希望霜儿留下来。
等得到吗？
不会！
漫长的等待，换来只会是失落。
司马如霜道：“不会有结果的，要叫夫君失望了。”
“为夫相信。”
坚持着，司马懿不放弃，说道：“不试过，哪来的失望。”
说罢，深呼吸。
回廊处，浅淡的夜风吹过，墙上灯火微摇坠。
“霜儿不要拭目以待，夫君你懂吗？”
“为夫相信。”
司马懿还是那句话。
“会叫夫君失望的！”
烛色照得司马如霜脸色微愣，“新婚之夜，夫君对霜儿说，心中有深爱的女子，就保持那样的心态吧。”
等待得不到爱的回应，夫君会再次受伤害的。
有一个如妃已经够了，
她，不想伤他！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霜儿对为夫没有半点喜欢么？”
突然，司马懿问，“还是，霜儿在气为夫新婚之夜的无情？”
听得这么一句，司马如霜觉得意外，“没有。”
没有半点犹豫的，她索性把话挑明，继续说道：“半点喜欢也没有。”丝毫也不给他希望，打进谷底，“与新婚之夜的话无关！”
话已经说道这种地步，司马懿还是不放弃，“既然无关，为夫愿意等。”
又一个固执的人，与七儿一样！
司马如霜并不答话，实际上，她已经心烦意乱，一个黑衣人已经够她烦恼，还有明天冷将军来访，她是头疼不已。
“夫君。”她出声喊道。
司马懿不出声，在等她下文。
司马如霜继续道：“将军府的大夫人与大小姐来过。”
“她们来干什么？”
闻声，司马懿话有些急，“她们有没有把霜儿怎么样？”说完一愣，霜儿是丞相夫人，又在丞相府，她们怎敢以上犯下！
“说是赔罪。”
司马如霜将发生的说出来，“结果，大小姐还是犯同样一个错，嚣张无理，最后被霜儿罚掌嘴！”
“真是岂有此理！”
她话的意思，司马懿懂得，语气略厉声，“掌嘴太过于轻，该杖打！”说毕，松手板正司马如霜，“霜儿何不等为夫回来处理？！”
声落后悔，一震，那时他在景怡宫殿外，等候如儿的病诊。
霜儿再一次被将军府的大小姐辱骂，他这做夫君的，在她最需要保护时，却不在身边，霜儿该感到很失望吧！
这样想着，司马懿油然而生的愧疚一阵阵，霜儿，对不起。
微微一震后，他在心底抱歉，黑眸有些闪烁，转悠不敢正色那无辜的幽眸。
“霜儿有等。”
眸对眸，相望其中，司马如霜神色冷淡，话里另一层意思：
可是夫君在皇宫，不在霜儿身边，她等不到。
假象的神色，司马如霜幽眸失望划过，“最后令青儿掌大小姐的嘴二十下！管家也在。”
意思若是夫君不相信，大可以去问管家。
为什么制造假象，还有假象的等待，司马如霜是为了让司马懿感到自责，这种心态，是她自我保护的意识，她好怕黑衣人突然就出现，虽说是一个月后，若不是呢！
她惊魂未定担忧这个问题。
“为夫真的很抱歉。”
她的失望尽收眼底，司马懿将她拉于怀，轻轻拥着，“以后将军府来人，霜儿大可不去理会他们，甚至拒着门外，一切等为夫来解决。”
脸贴在砰砰心跳的怀里，温暖在脸颊，司马如霜淡声道：“霜儿把大夫人送来的赔罪礼原封不动，让管家全部退回去。顺道将在丞相府发生的情况禀明冷将军，哪知，冷将军传话说，明日领着大小姐负荆请罪！”
“这样更好！”
司马懿语气萧肃，厉色道：“这次为夫一定不会放过她！”
“可是霜儿觉得没那个必要！”
司马如霜语气有些为难，还有无奈：“这样带给霜儿更多是侮辱！”
她已经头痛了，能不见，那么就避开。
至于大小姐的惩罚，掌嘴算是吧。
不过，她相信夫君在听她说后，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不去找大小姐麻烦！
“为夫真的很抱歉！”
一再道歉，司马懿心下一沉，缓声道：“明日冷将军与大小姐来，一切交给为夫，霜儿不见他们便是，为夫一定给霜儿讨回一个公道！”
这一次，可不是削发为尼如此简单！
嗯了一声，司马如霜淡淡说：“夫君已经道歉，霜儿接受，夫君不要再自责，霜儿知道夫君是情非得已，亦是不知道事情会发生。”
她这么说，司马懿闻声更是感到愧疚，“这一次，为夫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敢伤害他妻子者，岂能掌嘴如此简单！
听罢，司马如霜语出还是淡声，说道：“虽然霜儿与将军府断离关系，不再是将军府的三小姐，但霜儿不是狠毒的人，夫君对大小姐的惩罚，尽量能免则免，霜儿不希望夫君与冷将军的关系因此僵着。”
冠冕堂皇的话，司马如霜只觉自己变得很坏，或许吧，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对一切不在乎的冷如霜。
“霜儿你就是心善。”
因此，才会被欺负。
这样想着，司马懿道：“有时候，该狠时，绝不要手下留情，这便是人活着的规则，若是狠不下心，那么，最后被伤地便是自己！”
夫君为何对她这么说？
司马如霜道：“或许是霜儿不够狠，不够有手段，才导致爹不爱，姐妹不亲，嫡母视而不见，仿佛霜儿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因此……”
后面的话，余音稍缓，“上天不让霜儿活着……”
一音落下，回廊陷入沉静。
“霜儿……”
司马懿被她的话一惊，不知作何回答，“或许还有希望也不一定！”
“夫君相信有吗？”
是有！
但是必须委身于黑衣人，用身子去换来活着，司马如霜不会道出真相！
司马懿回答不上，“霜儿，为夫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