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元欢听闻皱了秀眉,这样的事情最近是越来越多了,自己想要从这个漩涡里脱身,只怕不是这么容易,更何况,自己本身就处在这个大漩涡里面呵!
华影见魅元欢情绪低沉,拎着食盒起身劝说:“公主不必多虑,咱们只是去送吃的,又不搀和朝政上的事,想来也无妨。”
魅元欢听闻后才放心下来,走向朝阳宫,究竟心里不平,有些郁结。千鸢殿是离朝阳宫最近的一个宫殿,不到半刻钟便到了月华权利的中心--朝阳宫。
朝阳宫是皇宫中最大的宫殿,分内外二殿,内殿是女帝与尊亲王的私人空间,外殿分二进,外间是与大臣处理国事的地点,唤光明堂,里间是私下会见的地点,唤耀明堂。
月华国因男女地位相当,并不讲究男女之防,所以宫中没有太监,只有女官和宫人,女帝与尊亲王袁简天成亲二十八年一直十分恩爱,在皇宫中也是一段佳话。
魅元欢站在光明堂等候,听着耀明堂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放肆!……是何居心?……”不禁低了头,正在出神之际,耳边传来华影小小的声音:“既然躲不掉,还不如好好面对。”
魅元欢猛的回头,虽然知道华影一直在默默帮助自己,但是平日里华影一直装疯卖傻,自己试探了好几次都被她顾左右而言他地混了过去,今天怎么会说这种话?
再凝神一看,华影静静站在身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魅元欢还待再问,只见尊亲王袁简天一脸愁容地走了出来,袁简天是月华国武将世家镇关侯袁家的第三子,英武女帝在二十八年前为他和当时的懿德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女帝指婚,因为护国公主的牺牲,妻子懿德公主在皇位的争夺中获胜,原本应该追随家族的脚步建功立业的袁简天放下了雄心壮志,安安心心做了一个地位尊崇,却毫无实权的尊亲王。
女帝继位十三年来,原本被家族视为骄傲的武将袁简天放下了刀剑,拿起了书本,现下也成了月华国文坛的领袖。
“儿臣拜见王父,给王父请安。”
“臣女拜见尊亲王殿下,给殿下请安。”
袁简天过来扶起魅元欢,急急说道:“欢儿来了,快进去瞧瞧你母皇,影儿也进去瞧瞧。”
魅元欢见一向沉稳的父亲都着急的变了颜色,当下也不多说,带着华影就往耀明堂走去,守候在门口的女帝贴身女官竹颐面色一松,大声禀道:“无忧公主求见!”又小声对魅元欢说:“无忧公主来了就好了,陛下今天可是生大气了,谁也不许在里面伺候,等会好好劝劝。”
耀明堂原本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片刻才有声音道:“宣!”
“吱呀”一声竹颐推开了厚重的宫门,随着朱红色宫门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坐在金色龙凤椅上的德懿女帝。
德懿女帝今年四十六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龄,无忧公主长长的凤眸正是遗传至德懿女帝,与魅元欢的精致的美不同的是,德懿女帝是圆中带方的脸型,面部的棱角也说明了德懿女帝坚毅的性格,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无不诉说着月华最高权利拥有者的威严,一头黑色的长发梳成高贵的凌云髻,发髻上佩戴着龙凤抢珠钗,虽然保养得当,脸上仅在眼角见些许皱纹,但黑黑的眼圈和疲惫的神色也反映出了她的辛劳和焦虑。
跪在下方的正是德懿女帝的长女安王魅元君,魅元君今年二十六岁,长相与德懿女帝十分相似,只有眼睛遗传了尊亲王袁简天的圆眼,脸型也较秀气,与女帝相比,平白少了些霸气。
“儿臣拜见母皇,给母皇请安。”
“臣女拜见陛下,给陛下请安。”
“欢儿怎么来了?”女帝揉着额角,明显精力不济:“起来吧,地上凉。”
魅元欢没有起身,低低回了一句“姐姐还跪着呢!”
安王感激地望了一眼魅元欢,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妹才能劝的动母皇了,自己已经在耀明堂跪了一个时辰了,若小妹不来还不知道有什么惩罚。
女帝紧紧皱着眉头,眼神凌厉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大女儿:“你回去!把户部的差事交给萧儿,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门!”
安王倒吸一口气,这是要夺自己的权么?三弟魅元萧已然站在二弟宁王一边,若是这样,她还拿什么和宁王去争?
“还不出去?”女帝看见安王对权利的留恋就生气,若不是她为自己的利益斤斤计较,怎么会酿成如此大祸?
安王“霍”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出了耀明堂,连谢恩都忘记了。
女帝看着安王的转身离去背影,气得呼吸急促,用力拍着面前的书桌:“看看,看看,这是要给朕脸色看么?”
魅元欢见状立刻起身走到女帝身后按摩着额角,轻轻说:“母皇不用生气,长姐这会也是急了,明天想起来一准来给母皇请罪呢!”
女帝闭上眼睛享受着,呼吸也平缓了下来:“你这是变这样给你长姐求情,让朕放她出来么?傻孩子,你可知道你长姐这次做错了什么朕要罚她?”
魅元欢使个眼色,华影将食盒中的青瓷碗奉上,退到一旁,魅元欢继续说道:“长姐做错了什么儿臣不知道,但是长姐做错了事,母皇罚长姐是应该的,但儿臣相信长姐定是一心为国做事的,为着这点忠心,母皇也该谅解呀。”
女帝闻言苦笑,伸手将魅元欢的手握在手中,拉她在身旁坐下:“若是人人都如欢儿这么想,朕就不用这么头疼了”看着桌上的瓷碗,对华影说:“影儿又弄什么好东西了?”
华影笑着回答:“臣女能有什么好东西,即便有也是陛下赏的,这是雪莲雪梨汤,前几日公主见陛下咳了几声,特意叫臣女准备的,方才也给尊亲王奉上了。”
魅元欢闻言看了华影一眼,华影轻轻点了点头,不语。
女帝有些感动,这个女儿是自己最小的孩子,也是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孩子,可惜偏偏是最没有天赋的孩子,虽然心思细腻,但却过于善良,身子孱弱,又不懂经营自己的势力,看来是与皇位无缘了,不过这样也好,皇室中原本亲情就淡漠,再关系到皇位的争夺更加是六亲不认,远离的皇位,就远离了阴谋和危险。
有这样的孩子,是自己的福分,只是身在皇室,如此纯良对欢儿来说,究竟是福是祸呢?
“有心就好,最近身子如何?”女帝慈祥地询问着,享受着难得的母女时光,与方才雷霆之怒的女帝判若两人。
魅元欢笑着回答:“儿臣最近很好,谢母皇关心,倒是母皇日夜辛劳,也该好好歇歇。”
女帝看着这个温柔乖巧的小女儿,心中总算平静了下来,一眼瞧见了站在旁边的华影,道:“影儿,你最近胆子是越发大了,不好好陪着公主学习,又捉弄教官了?说吧,这回怎么罚你?”
华影的小脸一下垮了下来,哭丧着说:“陛下饶了臣女这遭吧,上回挨的二十个板子现在还疼着呢!”
女帝看着华影撒娇撒痴,满宫中也只有自己的小女儿和身边这个爱胡闹的伴读让她心情愉快。
看着华影吃瘪,女帝虽然心情很好面色却很严肃:“饶了你?何统领是京都步兵副统领,若不是你接二连三的捣乱,朕能让堂堂偏将来教你们骑射?朕还以为上次罚了板子就长记性了,你倒好,胡闹的性子歇了些日子是越发长进了,这回何偏将上了折子要重罚你,说你言行失当,荒诞胡为,不宜再陪伺公主左右,要朕赶你出宫,你说,这个折子朕要怎么批?”
华影心里嘀咕着,你是女帝,你怎么批复谁也不敢说半个字,我怎么折腾是为了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可怜巴巴的望着女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饶了臣女吧!陛下要是今天赶臣女出宫,明天臣女就要曝尸街头了!”
女帝撑不住笑出声来,就凭神医林正东唯一传人的身份,华影不去找人麻烦就已经很好了,谁还敢找她的麻烦,这会又做的这个样子,看来又要耍赖了。
华影,这个十三岁的少女,现在是越来越让她满意了,小小年纪就懂得隐藏起自己一身的才华,必要的时候又懂的向自己示弱。
当年虽然是为了女儿才将时年三岁华影放在元欢身旁,为的不过是借华影背后芳嬷嬷的力量来保护元欢,现在来看,不仅芳嬷嬷做的很好,华影,是啊,连华影都做的好出她的意料,想到这,女帝心中又感叹,芳嬷嬷,这样一个神奇的女人,不仅培养出了自己妹妹那么令天下人仰视的女子,女儿杜若雪也是当年著名的才女,现在还有眼前的华影,若不是芳嬷嬷坚持不肯涉足朝政,自己又怎么会想到利用华影来逼她出手?
女帝就这样静静微笑着看着跪在地上的华影,心里有了计较。皇宫里步步惊心,元欢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虽然自己知道她无意于皇位,可她的容貌和自己的宠爱注定她会和皇室的争斗牵扯不断,现下自己还能护着她,可日后呢,若有那么一天,元君或者元平会好好待她么?
女帝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既然如此,自己也该为这个孩子好好盘算盘算了!
“起来吧,这些年参你的折子在朕的书房都要堆成山了,你还会怕?”
华影忽然觉得背后一凉,看着女帝的笑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没来由的想到了一种动物--狐狸。
“谢陛下隆恩!其实臣女也知道错了,今天还往何教官府上送药去了,只是……
”华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药是送进去了,臣女可是被打出来了,陛下您瞧瞧”说着拉起衣袖露出手臂:“都被打红了,还好臣女跑的快,要不这会就见不着陛下了!”
女帝看着华影露出的手臂,浅褐色的肌肤的上面模模糊糊几个红点,差点没把才喝进去的雪莲雪梨汤吐出来,这不是明摆着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摇摇头,这个孩子什么都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装疯卖傻太过了,还是本来就是这个性子,实在让人无可奈何。
“好了好了,药也送了,你也被打了就当是罚过了,何偏将那里朕自会处理,此事不必再提。”女帝话题一转:“欢儿,你方才劝朕放君儿出来?”话语里是问着魅元欢,眼睛却死死盯着华影。
魅元欢没想到女帝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华影,还以为至少会向上次一般罚二十个板子,正在出神没想到女帝问自己话,想了想,笑答道:“是,母皇身子不好,该好好歇歇,若是没长姐在旁相助,只怕又多了许多事要母皇操心。”
女帝点点头,不语,眼神还是一丝不落的看着华影,魅元欢可能不知道她的求情会为她带来什么,可华影,她相信华影一定是明白的,还有芳嬷嬷……她很想知道,芳嬷嬷和华影会怎么应对?
朝政之事就像漩涡,一旦沾染上只怕就再撇不清了,呵呵,芳嬷嬷,你不是一直不肯出手么,那就让朕推你一把,眼下的乱局,不知你插进来后会是怎么样的呢?
华影一听女帝问起了政事,心中警铃大作,平时魅元欢也会为人求情,但女帝一般都会以魅元欢不懂政事为由不予理睬,这次是怎么了?难道……心里一急,礼仪也顾不得了,若是等女帝发话了,金口玉言就无法更改了!当下急道:“陛下,公主平日不涉朝政,政事自然是由陛下做主,长公主殿下也是领陛下的恩典!”
魅元欢一怔,她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提,女帝居然有同意的意思,再看华影急急忙忙的摘清自己,哪里还不明白,忙跪下请罪:“儿臣妄议朝政,望母皇责罚。”
。“责罚?”女帝冷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朕还不知道月华的公主参议朝政还有责罚一说?”
魅元欢和华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虑和担忧,片刻,女帝的声音传来:“欢儿方才说朕身子不好,政事太多,朕想着也该好好歇歇,你三个姊兄都有差事,欢儿今年十五了,也来为朕分忧吧!”
华影的冷汗一颗颗滴落在耀明堂冰冷的地板上,女帝这是要把公主置于炭火之上么?以公主纯良的性子,只怕不出几个月就要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最近边关、朝堂都不太平,女皇这个时候把公主推出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魅元欢也是被吓了一跳,自己从来就不是从政的料,一直打定主意远离纷争,母皇的态度也是默许的,今天怎么突然要自己当差?急忙推辞:“为母皇分忧原本应该是儿臣分内之事,只是儿臣自小就不懂这些,领了差事做不好,只怕耽误了朝政大事。”
“不懂,可以学”女帝似乎没有看见魅元欢和华影发青的面色,意味深长地说:“遇上不知道做的,就多问问知道做的人。”女帝眼神中闪现出异样的神采:“退下吧,明天会有旨意告诉你去哪当差,你们好好准备把!”
华影心内一阵发紧,不由喊道:“陛下!……”
女帝抬眼地盯着华影,斩钉截铁地:“退下!”
魅元欢和华影万分不愿的退出耀明堂,女帝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欢儿,母皇何尝愿意将你拉进这个纷乱的世界?假如可以,母皇只愿意让你做一个最简单的公主,就像你的封号一样无忧,只可惜……
陨灭之战后,两国的仇恨不减反增,虽然夏苍经过三年内乱,民生复苏亚于月华,却在那场洗礼中培养出了诸多名将,而反观月华,自己虽然也是夺嫡上位,但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手淳王魅梓郸都是皇室后裔,所谓争斗也只是政治层面上的,并没有牵扯到军队和战争,自己继位以来都十分看重培养军队高级将领,无奈名将难求。
陨灭之战前,月华的军事实力原本就不如夏苍,大战时月华的高级将领和军队的损失都比夏苍大,此消彼长之下,只怕夏苍那边,不起心思都难啊……
大战之后月华的功勋世家将领损失殆尽,现在能用的也只有老镇关侯、自己的公公袁世华,抚远侯欧阳瑾,京都步兵统领、威武将军陈伯乾。
军中剩下的高级将领都是大战后提拔起来的,资历、经验都欠缺,眼下老镇关侯已经年近七十,威武将军镇守京都又不能轻易动,若真有战乱,凭抚远侯一人怎么能抵挡兵强马壮、名将辈出的夏苍军队?
女帝想到此心下黯然,若是妹妹魅梓沁在,没有骆仲烨的夏苍军怎么会是对手?妹妹啊!惊世绝华的护国公主,若是你还在,你会怎么解这个局?不,若是你还在,又怎么可能让月华陷入这样的困境?如今的我,也只能借助你身边的人,希望能化解月华的困境了……
“竹颐,去传我旨意,长公主安王解除禁足,免于处罚,记得要让他们知道,这是无忧公主求情的结果。”无视竹颐惊讶的眼神,继续说着:“明日去千鸢殿宣旨,五日后由无忧公主掌管礼部。”
“既然已经是一盘乱棋,那不如就更乱些吧!”女帝孤寂地坐在冰凉的龙凤椅上,喃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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