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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公主要到礼部主事!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京都,上至高官,下至平民,都为此事一轮纷纷,一时众说纷纭。

安王府内,魅元君正和幕僚周仪商议:“周先生,你看看母皇这是要做什么?”

周仪是个年约四十的清瘦男子,一双精明的三角眼闪着思索的光芒,他摇着折扇,捻着山羊胡思索着:“陛下行事一向深思熟虑,这次殿下能涉险过关仅免予惩处,人人皆知是无忧公主出的力。不过,以在下来看,此事多半还是陛下的意思,无忧公主不过担个虚名,这次陛下要让殿下领无忧公主的人情,既如此,殿下受着便是了。至于此次无忧公主的出仕,至少眼下来看,对殿下是有益无害,现下宁王燕郡王结成一党,殿下孤掌难鸣,陛下应该是要平衡朝堂中的势力了!”

安王点点头,松了一口气,欣慰地对周仪道:“本王也是这个看法,看来母皇还是顾念着本王的!”

周仪忙恭维道:“殿下是陛下的长女,随伺陛下的时间最长,陛下对殿下自然是寄予厚望,近年来,宁王虽然动作不断,由此事可见,陛下还是心向殿下的。”近来主子频繁出错,脾气越来越大,连他这个跟在左右十余年的人都得小心翼翼的伺候,外面的人更是难得见到安王的好脸色,这会看到安王的笑脸,周仪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尚书府内房,礼部尚书白燕青一脸狐疑的看着手上的诏书,心下暗暗揣测,陛下这是意欲何为?白燕青是朝中少有的没有明立场的三品大员,这也跟礼部的处境有关,这么个没有油水又无关紧要的部门,争取来也没多大的意义。

陛下这份诏书一下,看来礼部就要热闹了啊!白燕青思虑着,难道陛下要为公主选婿了?想到无忧公主今年也十五了,虽然月华不像夏苍一般早婚,十五的年纪也该考虑了。要不要把自己的侄子介绍给无忧公主认识?白燕青心里盘算着。

街头巷尾,茶坊酒肆,人们压低了声音,互相打听

“你知道么?无忧公主要出仕了?”

“无忧公主?就是那个无用……”

“低声!”那人故作神秘的打断,“公主殿下过几日就要去礼部掌事,无忧还是无用,瞧瞧就知道了!”

“无忧公主去礼部掌事?她去做什么?教礼部臣工绣花弹琴吗?”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要去礼部选个如意郎君,老兄,可惜你我是没那个福分了,若是年轻些,去礼部混个执事,被公主看上,一辈子荣华富贵就不愁了!”

千鸢殿内,魅元欢试穿着尚服局新制的朝服,紫色的儒裙上绣着浅金色的龙凤呈祥图案,一头如凌波般闪耀的银发梳成了望仙九鬟髻,发髻上左右佩戴的七尾凤凰簪和四爪金龙簪昭示了皇族高贵的身份,原本秀丽的柳叶眉被描成直眉,平添了几分英气。

桂嬷嬷赞叹道:“公主不愧是月华第一美人!如此容色,只怕当年的护国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蕊心忙着整理朝服细小的褶皱,也叹道:“是啊,公主难得如此妆扮,真是要惊为天人了!”

魅元欢愁眉不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惴惴不安,这是自己么?一想到要去面对纷繁的政事,魅元欢就心里没底,她很明白,自己擅长的只有琴棋书画一类的风花雪月之事,且性子绵软,虽说有几分小心思,哪能和在朝堂上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滑头相比?自己这一出仕,不知多少目光要聚集在自己身上,魅元欢忧虑地看了一直静默的华影一眼,自己能应付的过来么?

华影给了魅元欢一个鼓励的笑容,公主在国事上的确没有天赋,却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会做什么,从来不去追求自己无法掌握的东西。这也是华影死心塌地地守护魅元欢的原因--在聪明人身边办事才省心,若是公主蠢钝,她早就溜了。

华影清了清嗓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夸张道:“哇!公主今天是美呆了!这要是去到礼部,只怕要惊掉一地的眼珠子了!”说着使了个眼色给魅元欢:“公主再往光明堂一站,不知多少才俊的心都要被公主俘获了!嗯,我想想,听说骁骑营副统领欧阳亦德长的不错,是抚远侯的第三子,家世也配的上,公主要不要留心……”

魅元欢扑过来拧华影的嘴,恨道:“小丫头片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取笑我?”

华影呵呵笑着:“见公主忧心,逗公主一乐罢了,公主放心,陛下深知公主的品行,断不会放手不理的,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咱们去求求陛下就完了。”

魅元欢仍然不放心:“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这一致仕,不知多少是非要找上门来,怎好大事小事都去求母皇?”

“陛下日理万机,哪会有时间理会小事?”华影随手捡一块桂花糕丢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咱们去礼部就记住一句话就成了,‘大事小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把事情全推给白尚书,到时候即使出什么纰漏,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桂嬷嬷一听有些不妥:“上回户部出乱子的差使也不是安王经手的,也同样被陛下训斥了,若不是公主求情,只怕现在还在府里禁足呢!咱们这样做,若出了事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

华影摇摇头:“桂嬷嬷错了,安王是谁?十三岁开始被陛下带在身边处理政务,十五岁出仕,在朝堂上十一年,掌管户部也有七年了,在她眼皮子下都能出事,斥责她算是轻的了!”华影满不在乎地神情,说实话,她是有些迁怒安王魅元君,都已经二十六了,行事却越来越不稳妥,这回居然让宁王在自己眼皮下放了颗钉子还茫然不知,若不是如此,女帝哪会想到用这一手备棋,把婆婆和自己给牵连了进去!

“咱们公主可不一样,从小长在深宫里,见过的朝臣一双手都数的过来,不懂政务是再正常不过了,若是去到礼部就指手划脚,反而惹人眼,不如以静制动,先好好观察,看看情况,谋定而后动。”

华影仔细分析着,不顾桂嬷嬷和蕊心惊讶的神色--婆婆决定了要出手,自己不露点本事也不行了,桂嬷嬷和蕊心是公主的贴身人,要瞒过她们是不可能的,既然是这样,那就让她们慢慢接受不一样的自己吧!

“礼部尚书白燕青是个老狐狸,瞧近年来安王宁王拉拢了她多少次,都被她化解了过去,六部的尚书,安王宁王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想要用上自己人,也难得她处事公正,不偏不倚,家教甚严,也没什么痛脚给人抓的,若不是如此,哪还容的了她!公主去了礼部,遇上政事呢,千万要推辞,全凭白尚书处理,若是有同僚相邀,只管推辞,等这阵风头过了看情况再动作。”

桂嬷嬷和蕊心对视一眼,原本她们心中对魅元欢的话还有些疑虑,看着华影对政局分析的头头是道,哪里还有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

魅元欢舒展了眉头,看来自己没有看错,母皇推自己出仕,只怕和华影也脱不了干系!自己在政事上不懂,不如全交给华影和背后的芳嬷嬷了。

蕊心有些不平:“公主若是如此行事,外边的流言只怕会越来越多了!本来他们就说公主是……”

“蕊心!”桂嬷嬷厉声呵斥,“你胆子是越发大了,外头的风言风语也是能传到公主耳朵里的吗?”

蕊心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低头不语。华影心中暗笑,这就是性子绵软的代价了,说好听点是善良慈悯,说难听些就是驭下无能,现在连个贴身大丫头就敢在面前胡言乱语,日后面对在朝堂上的那些个老油子,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魅元欢眼尾扫过蕊心,淡然说道:“桂嬷嬷也不用生气,外头的流言从来也没有停歇过,无忧也罢,无用也罢,日子是自己过的,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桂嬷嬷着急道:“公主,这要是放在以前倒也罢了,现下公主要去礼部掌事,若让人知道连身边的大丫头都这么不晓事,传出去更要让人看轻了!”。

蕊心一听,急忙跪了下来,磕头认错道:“奴婢知错了,请公主责罚!”

魅元欢摆摆手,看桂嬷嬷还急着要说些什么,说道:“罢了,今天乏了,你们且下去,我自己歇歇。”

华影心中暗叹,若是魅元欢能趁这个机会把规矩立起来倒也好,可就这么轻轻放过,以后只会有更多麻烦,偶尔的一次原谅是恩赐,若恩赐多了,届时真要立规矩那可就难了!

“影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眼看这桂嬷嬷和蕊心退出内殿,魅元欢摆弄着手绢,幽幽叹息:“外边的人说的没错,我真的是很‘无用’,从小我就这样,让母皇失望,让月华失望,现在,我连自己都让自己失望了!”

“公主心里明白,您不是无用,只是不忍罢了!”以华影对魅元欢的了解,她并不是真如外人猜测的那般无能,只是太过善良了!可惜善良在皇室之中,却是最要不得的品质!

“公主若还是这样,只怕麻烦会越来越多,有时候对错误的容忍也会害人的!公主此次不惩处蕊心姐姐,下次她就还会犯错,甚至更严重,日后蕊心姐姐随您出去的日子还长,若还只是这样不改,只怕您容的下,旁人也容不了她了!”

魅元欢呢喃着:“我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对,却总改不了。”对着华影苦笑,拔下髻上的发簪:“多少人羡慕这个代表着月华最高贵出身的簪子,可笑的是,它却是我一辈子的枷锁了!”

华影有些可怜魅元欢,在别人眼中,她是美丽高贵的公主,是女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在华影看来,她只是一个努力想让所有人满意的孩子,可惜造化弄人,上天给了她神族的容颜,却没有给她神族的天赋,有一个神一般的护国公主珠玉在前,魅元欢再多的努力,只会给她带来伤害。

想到这,华影给了魅元欢一个肯定的微笑:“公主请放心,无论如何,还有影儿在您身边。”这个温柔善良的公主就如同自己亲人一般,即使知道她眼下的神态有做戏的痕迹,但那又如何?只要她是真心对自己好,自己就会待她一如往昔。“公主,蕊心姐姐的事交给影儿处理可以么?”

魅元欢点头:“影儿去办吧,只是别吓着了她。”

华影来到茶房,蕊心正抹着眼泪,一见华影,勉强笑着:“小影子来了,先去旁边坐坐,茶一会就好。”

华影拉着蕊心的手坐到茶房的小几前,说道:“姐姐别伤心,公主并没有责怪姐姐。只是小影子不得不说一句,今天姐姐实在是逾越了。”

蕊心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只低头掉泪。华影拿出手绢帮蕊心拭泪道:“这绢子还是那日姐姐给我的,今天正好用上了。姐姐是知道公主,平日里一句重话也是没有的,只是现在情势不同以往,眼见过几日就要出仕,若姐姐还是这么冒冒失失,日后她要怎么见人?别人轻贱公主也罢了,姐姐怎么也说起这些糊涂话了?”

蕊心听说,越发抽泣的厉害了,华影继续说道:“姐姐这是委屈了,以前在千鸢殿,莫说公主,就连桂嬷嬷和我也从来没给过姐姐半点闲气受的,只是日后比不得以前,若姐姐还是这般受不得委屈,我劝姐姐一句,早日求公主放了姐姐出去,找个好人家,倒还能有个好结果。”

蕊心一听这话惊讶的连哭泣都忘了,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华影:“这是公主的意思?”

华影摇摇头:“是我的意思,前殿比不得后宫,那是个吃人的地方,姐姐是公主的贴身大丫鬟,一言一行代表着公主,今日失仪是小事,若日后在人前也是这样,不仅连累了公主声誉,怕是连公主也护不住你。为着姐姐安危着想,我也劝姐姐早做打算。”

蕊心气的俏脸绯红,甩手道:“小影子你别太小看人!我服伺公主十三年,早发誓要一辈子伺候公主,这个时候叫我去嫁人,小影子是什么意思?”

华影欣慰的笑笑,倒上一杯茶继续说:“姐姐别生气,我才是故意拿话激姐姐,先喝杯茶顺顺。既然姐姐说出了这样的话,小影子就把话说开了,公主日后的处境必定是惊险万分,眼下可信的人也就是桂嬷嬷、姐姐和我了,桂嬷嬷是个明白的,姐姐若想帮公主分忧,就得要听我几句话。”

蕊心平静了下来,道:“你说。”

华影肃容道:“姐姐只记住这一句:‘不多说一个字,不多走一步路’,便是对公主最大的尽忠了。”

蕊心惊讶地挑眉:“就这么简单?”

华影点头道:“姐姐莫以为简单,能做到这一句的人,还真不多。姐姐只说能不能做到?”语毕,紧紧地盯着蕊心。

蕊心无端地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这样的感觉以往只会在面对女帝或者公主发怒时才会有,如今华影的气势却丝毫不弱于前者,蕊心敛容道:“我赵蕊心在此发誓效忠公主,今后若做不到‘不多说一个字,不多走一步路’,便叫我万箭穿心而死!”

华影心里赞叹,蕊心平日里没什么主意,倒也是个硬气的人,这样的人放在公主身边才最令人放心,忙道:“姐姐何必如此!”想想又笑道:“刚刚冒犯姐姐了,小影子给姐姐赔罪。”

蕊心连忙接口道:“小影子也是为我好,我明白的,哪里担得起小影子的赔礼。”

华影诚恳地说:“姐姐不计较就好,以后前殿的事我自会为公主分忧,宫内的事就 要拜托桂嬷嬷和姐姐了!”

为了同一个人,同一个目标,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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