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清崇离不开平鸾,有来便特地让平鸾在殿里近身伺候。
一整天,平鸾都守在床边,清崇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睡得安详,但有时也会因着不安有些躁动,她便凑到他耳边轻声安抚,说是安抚,其实不过是在说些话。
她对他说,没事,一切都好。
她对他说,这里,很安全。
她对他说,我在这里。
一字一句,她说得极其认真,似乎床榻间的男子并未昏迷,而是静静地听着她的低语,似乎她要将自己保护他的决心通过这些字字句句,告诉他。
但他始终在昏睡,正因为他在昏睡,所以她才敢说。
平鸾蹲在床榻边,忍着看他,从他的眉到他的眼,再到鼻唇,那般沉静美好的模样,让她心思恍惚,她将他看得清清楚楚,越看便越觉得他太过飘渺,觉得他太过虚幻,觉得他与自己似乎有着无法跨越的距离,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渺小且卑微。
看着看着,眼睑似乎渐渐沉重,男子完美的容颜也渐渐模糊,小脑袋一点一点,继而便脸颊贴着床榻,憨憨入睡。
昏睡的清崇握着平鸾的手却始终不见松开。
夜幕渐渐降临,窗外被雨水洗刷干净的天空格外的澄澈,明月悬空,将碧空衬得高远,看不到一丝的云彩。
树丛中有爬虫轻声鸣叫,在夜色中奏出声声悦耳的鸣歌。
易铮缓步进了延清宫,宫中静谧一片,还在宫门便见得殿内的烛火摇曳,温暖的烛光,有着说不出的情愫。
德安先前便已将延清宫的一切告知与他,说新拨来的宫女心思极巧,学得也快,照顾清崇也分外细心。
深邃的眸子微眯,那么,此时她定是在殿中了。
思及此,心思便有了一瞬的恍惚,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双晶亮的眸子,继而便是雨中她舍身救清崇的那一幕,没来由的,心头着了些异样的情绪,一时间,便有些疑惑的蹙着墨眉,心思极其复杂。
他便静静地看着,不前进,倨傲的下颌因着心间的情绪,弧度变得有些僵硬,蓦地抬手摒退了左右,径自朝着殿内行去。
行到殿门,抬手轻轻推开殿门,抬眉,身子便瞬间僵住。
殿内静谧一片,床榻上的男子安详而眠,床榻边,身形娇小的女子,将臻首靠在男子肩头,女子的发丝覆在她的侧脸,遮去她面颊的同时那缕缕发丝散在男子肩头,同男子的发丝纠结缠绕,蔓延至男子身侧,男子干净的手掌正紧紧包裹着女子消瘦的手掌,而女子的另一只手正轻轻压着被角,完全一副保护男子的姿态,他们仿若紧紧相守,沉静中竟然有着难言的契合。
易铮的呼吸倏地一滞,胸口似乎骤然聚集了沉重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眉峰逐渐聚拢,形成极为清晰地褶皱,视线始终落在那两只紧握的手上,似乎被胶着,如何也挪不开。
他想不出为何会觉得那一幕刺眼,但心中却有一个极度固执地认知:清崇和她的手绝不应该相握。
这个认知使得他面部的表情逐渐僵硬,为何自己会觉得这般不快?难道是因为她身为一名小小的宫婢居然不知礼数,妄自接近主子?或者是清崇不该握她的手?
一时间,他竟是烦躁无比,他从来都未曾讲尊卑之分加于她和自己之间,所以第一个解释不合理,当然,第二个也不合理,清崇有自己的思想,他想做什么,自己无权干涉。
越想便越觉得不快,越觉得懊恼,她同自己相处时,何时会以这般的姿态对自己,她时刻谨记的只有尊卑之分,只有主仆之分,难道自己真的那般可怖?
任他心思翻涌,但视线中的女子却睡得恬适,男子自然安详,全然不知他的存在,他在此时竟然成了多余的人。
心头的不快迅速滋生,更甚至还多了些许的失落,他有些不确定,但笼罩在心间久久不散的情绪的的确确是失落。
心思一转,面色立时冷了下来,索性离去,移开视线,尔后转身,抬步出门,却在出门的那一瞬,衣袖拂到门扉。
“哗——”
本是不大的声响,但在静谧的宫殿中却显得极为突兀。
易铮的身子顿了顿,正欲迈步,而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唤。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