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鸾死死地瞠着眸子，盯着孔素禾，盯着那自她面上滑落的颗颗清泪，那些清泪在坠落之时格外的璀璨，璀璨到令平鸾双目刺痛，那刺痛似乎胜过了她身体感受到的所有痛楚。
丝毫未有间歇的刑仗带着破竹的气势落下，评论瘦弱的身子似是受了巨大的冲击，剧烈的一颤，似乎有一股擎天撼地般的力道紧紧握住她的四肢百骸，尔后猛力地向四周拉扯，筋脉欲断，疼得她半晌呼不出一口气，额际的青筋噌的一声崩起，面色不是通红，而是死白。
平鸾张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头脑中有无数的声音，那些声音凌乱纷杂，缭绕尔后汇聚，再膨胀，似乎欲将她整个脑海撑破。
被汗水迷蒙的视线中，女子仍旧在哭，哭得肝肠寸断，嘤嘤的哭声盘踞在她的心头，她猛地咬紧牙关，紧咬的力道之大，牙齿竟发出咯咯的声响。
身体被如潮水般的痛楚紧紧束缚，但平鸾的意识却格外的清醒，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看着她！！死死地看着她！记住她的表情！记住言龄受的罪！记住自己受的罪！通通都记住！别人如何对我，我都得记着！都得刻到心上！欠我的，我早晚会讨回来的！！
刑仗一次次落下，平鸾仍是瞪着孔素禾，即便视线已经模糊，即便意识已经混沌，但她仍是瞪着她，眼中迸射出强烈的冷芒，那冷芒狠狠地刺进孔素禾心中，她陡然一惊，惊恐地避开平鸾的目光，恐惧却为褪去分毫。
怎么会？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
她双手有些颤抖地绞着绢帕，心绪不宁，惊惧的再看看平鸾。
女子的目光双眸一如既往的晶亮，晶亮到灼得她几欲崩溃，有着她望尘莫及的骄傲！为什么她的眼睛仍旧那般光彩夺目？为什么？！呵呵，骄傲？什么是骄傲？！你凭什么骄傲？！凭你是文相的女儿？！可笑！可笑！！
“打！给我狠狠地打！！”
她彻底失控了，朝着几名宫人歇斯底里地吼着，往日莹莹的水翦此时充斥的全是疯狂的色彩。
她要毁灭！她要毁了那一双眼睛！骄傲？呵呵，我没有的东西你凭什么拥有！凭什么？！
看着宫人们手中的刑仗落下的节奏愈发的快了些，平鸾着着浅绿色的宫装，杖责之下，血迹浸染了衣衫，原本的浅绿变为暗绿色，身下也是湿漉漉的血迹，大片大片的蜿蜒弥漫，有着触目惊心的妖娆。
看着这般的景象，孔素禾竟然渐渐将唇角上扬，荡漾出一抹别样的笑容，混合眼中毁灭性的疯狂，本是小巧动人的面容竟显得格外的狰狞。
“呵呵！”她痴痴地笑，先前蓄在眼中泪水划过嘴角，为那笑容添了一丝凄凉，但她仍旧笑，笑眯眯地看着平鸾，看到平鸾死死地盯着自己，看着那一双晶亮的眸子里的色彩逐渐暗淡，她的笑容便愈发的灿烂。
平鸾瞠着的眸子渐渐被眼睑覆盖，本就模糊地视线范围逐渐缩小，尔后世界陷入彻底地黑暗之中，她的耳中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安静祥和，宁静悠远。
她努力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浅地弧度，如雨的汗水滑下时，她笑得满足。
终于，世界安静了。
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画面似乎在那一瞬间定格，血泊中的女子昂着的头领缓缓垂下，她的面色死白，双目轻轻合上，额际的伤口又血迹不断地溢出，殷红的血迹顺着女子消瘦的面颊滑下，滑过女子微扬的唇角，荡漾出一抹浅浅地痕迹，那痕迹昭示着女子的倔强，昭示着女子的不屈，昭示着女子的不甘，但最终，那痕迹化作一滴，落下，混合着女子身体内溢出的鲜血沁入泥土中。
几名持着刑仗的宫人在这一刻突地停了手，他们看着女子面上那一道血痕，有半晌的呆滞。
孔素禾瞠了瞠眸子，脑海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呆呆地看着平鸾，看着她的头缓缓垂下，看着平鸾唇角的弧度，她觉得平鸾似乎是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愚昧，嘲笑她的疯狂，嘲笑她的种种。
她不能接受！她居然在嘲笑自己？！不允许，她决不允许！
瞠着眸子看了看几名宫人，视线定格在宫人手中的刑仗之上，突地，她跑到距离最近的一名宫人跟前，一把夺过宫人手中的刑仗，猛地扬起，尔后狠狠地打在平鸾的脊背之上。
“啪——”
扬起，带着十足的力道，再落下。
“啪——”
再扬起，仍旧带着十足的力道，落下。
“啪——”
清脆的声响响彻整个院落，所有的宫人、宫婢都惊惧的瞠着眸子，看着一脸疯狂的女子将手中的刑仗狠狠地落在已经昏死的平鸾身上。
他们不明白，为何往日柔弱的主子此刻会这般疯狂？
他么不明白，那名宫婢和主子究竟有什么过节？
他们不明白的有很多，但没有人能同他们说明白。
院落中，宫人们垂首站立，将孔素禾、平鸾同贺言龄包围在一个圈子中，圈子里的三个人，两个躺在血泊中，已然昏死，但另一个却绝不清醒，她疯狂，迷失了心智般的疯狂。
此时，琉淑宫外的宫道上，一行人紧随在一座御辇之后，正朝着宫门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