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瞧见了贝勒爷和安小姐在一起?”侍儿慌慌忙忙的拉着绫罗。
绫罗点了点头:“昨天我奉命去皇后娘娘那儿取东西,娘娘心里还想着在冷宫的锦妃,今次下江南得了不少好东西差遣我回去给锦妃娘娘,又拉着我闲话家常,问了问格格的事儿又问了问福晋的事,我出门的时候夜都深了,当时只想着早些回来陪格格便走了近路,却不想在小树林子里碰见了那二人。”
侍儿抿了抿唇终于问:“可听清了那二人说了些什么?”
绫罗又是摇头:“这却不很清楚,只知道他们二人在争吵些什么似的,安小姐一直在哭,后来贝勒爷便没说什么了。”
“不瞒你说,方才我也是才听见的,原来安小姐早知咱们格格出了事却知而不报,欺上瞒下,若不是贝勒爷去的早救出了格格,还不知...”
绫罗一怔,一想之下觉得昨夜的事情仿佛就是在争论这些:“是了,昨日只字片语中也听见了些,现下你一说我便想起来了,确实如此,贝勒爷知道安小姐知而不报之后很生气呢,后来安小姐一直哭他便作罢了。”
侍儿一拍手又是冲动起来:“贝勒爷真是的,出了这样的事他居然跟着安小姐一块儿不追究,说到底安小姐再好也不过是个外人,格格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说的好听才叫明媒正娶,这不,侧福晋都要入门了,他心中哪儿有格格的一丝影子。”绫罗摇头叹气道。
侍儿咬了唇:“我看也不至于吧,至少他出手救了格格,不代表一点情意都没有。”
“侍儿,你看人得仔细一些,贝勒爷从来不勉强格格做任何事,可是格格将所有的苦全部背负在自己身上他也视若不见,像今次,他知道安小姐有难,宁可自己铤而走险不辩驳,宁可格格背了黑锅他也不能够让安小姐出一点岔子你就该明白了。再者说了,这一回安亲王府的兰舟格格不来连咱们府里的两位贝勒爷也耽搁了,皇上眼面前如今最亲的人不过是临轩贝勒,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部由他一人打理,皇上的心思他最明白。”
“皇上的心思?绫罗姐你是说明朝余党这事?”耳熏目染,日日跟在宫月身侧,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奴儿。
绫罗颔首:“皇上对这事实难安寝,贝勒爷自然得想出些对策来,李大人是江南这片最有威严的汉官,我猜想贝勒爷早就想找个法子同他谈论这事,正好格格的事情给他铺了路,不然李大人也绝不可能这么轻巧的答应。”
“我明白了。”侍儿无奈的点点头,“说到底格格不过是嫁错了人,绫罗姐,你说如果咱们将这事告诉给皇后娘娘听会如何?让皇后娘娘知道安小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怎么又犯糊涂?安小姐的事情咱们口说无凭,就算寻到了当日那般绣女作证又如何?既然是贝勒爷要保护的人,他宁可将那班绣女全部杀了也断不可能葬送了安小姐的前程,如此一来咱们格格的罪孽岂不深重?格格虽然自小有些任性,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曾失手可是心底里却是比菩萨更加善良,你让她日后如何安心过活?何况得罪了安小姐就等于得罪了贝勒爷,本来日子就艰难,再这样只怕要雪上加霜了。”
“真是弄不明白,安小姐明明要嫁给别人了,可为什么贝勒爷还处处向着她呢?”
“或许爱便是如此,就像格格一样,格格上头有皇上撑腰却在王府里逆来顺受的为了什么?她不过是想贝勒爷心底能舒坦些,尽管她不是不知那人早就心有所属。”
绫罗自己便是这么想的,至少她是不愿意嫁入王侯公子哥们儿的家里,她不过是个奴婢而已,攀不上那样的高枝儿,而且她压根儿不相信风流成性的信凌会因为几面之缘就为她痛改前非。她绫罗别的没有自知之明却是不少的,宁可在福晋身边伺候终老,宁可二老死去之后在外头开家绣庄,辛苦也好卑微也罢,甚过做信王府的福晋万千,将来找个老实人嫁了,这一生也就过去了。
“侍儿,你去弄些稀粥,再挑一些格格喜欢的小点心最好,格格身体弱经不起这样饿着,待会儿醒来好说歹说也得哄着她吃了才行,我去找子懿格格,让她陪陪咱们家格格,或许两位姑娘凑到了一块儿心里会舒服。”
“嗯,我这儿就去。”
*
宫月并没有睡着,她心较疼痛吃了药之后便躺在床上阖了眼,幼时多年不曾体会的滋味今日又一次重现,她仿佛在那一刻能瞥见来自地府的一缕青光,到底是为了他连命也没了半条。想起葛幽蓝的话,想起绫罗字字句句的分析,她忽然攥紧了被角将枕巾哭湿,如同子懿说的一样,她那么勇敢又那么懦弱。
想着想着,她缓缓的起了身,背脊上着了衣后火辣辣的疼痛叫她蹙眉,可是心里憋着的那一口气同样不轻,纵然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还是对自己不浓不淡叫她情何以堪?每一次,每一次她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像安小姐答应嫁给四哥,她以为至少他会去安府跟安小姐讨个说法,可是他没去,连眉头都懒的一皱。可就在她沾沾自喜觉得临轩或许也没有多喜欢安惜筠的时候却又出了如今的事,像绫罗说的那样,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依然选择让她替安惜筠背了这样沉重的黑锅。宫月想,身上的疼痛若能换来他看望自己一眼也是值得,可他一步也没有踏进来...
她想要讨个说法,想要讨个说法...
“格格。”问夏远远的看着宫月扶了墙走来,惨白的小脸上一丝血丝都没有,一副从病榻上走下来的美人图让问夏也不禁的蹙眉心疼,“当心啊。”
宫月摇摇头,嘴里却没有气力说些什么,只是就着她的力气要上阶梯朝书房的位置走。
“格格,快让奴婢去寻太医来瞧瞧吧,病的这样沉,若让皇上知道了,还不知怎么个心疼呢。”
几句话差点将宫月的眼泪逼出来,诺大的湖心岛上如今只有皇上一人会为她心疼了,临轩...临轩是她的丈夫啊!
她摇摇头微微伸手推开问夏,自己一人跌跌撞撞的闯进了门边,虚弱的身体狠狠的撑在门边,她只剩下那一丝用来支撑自己的气力用来看那个书后依旧淡漠的脸。
两年了,她再也没有机会瞧见他别的模样,永远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临轩...临轩!”像是不甘心一般,仅存的气力对着四目相对的他叫出了名字,身子就如同落叶一般滑倒在地。
至少,还见着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