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风声猎猎,风卷树动哗啦作响!
“好敏锐的耳力。”冷冽而冰冷的音线在猎猎冷风中寒意迫人,伴着声响,一条浓于夜色黑影在暗色中腾挪飞掠,轻若一羽,破空而来。
弄潮还没看清,脖颈一凉!
“妖女,把我六哥交出来!”
妖女?
弄潮睇了眼脖颈上的长剑,剑身清透薄亮几乎可见月华穿透,剑芒流动映出来人苍俊的面颊,却是一个方及弱冠的锦衣少年。少年比她高了一个半头,飞眉入鬓黑眸如星,眼神锐利如刀尖寒芒。
黑影盯着替他顶包的锦衣少年,揉揉太阳穴,无奈吐了口郁气。
经年不见,小七身高见长,功夫见长,脑子却不见长。
少年见弄潮不说话,厉色突猛,“快说,我六哥在哪里!”
弄潮眼眸微缩。
她不是水笑那种好战分子,被人家被人攻击会欢喜的动手动脚,尤其是在刚从水里出来浑身全湿的情况下,她更开心不起来。虽然她裹着大氅,虽然她目前只有十二岁,好歹也是个女子!
深深吸了口气。
她是老人家,不跟稀里糊涂没长眼的小孩子一般计较。
“你六哥会不会武?”
锦衣少年没想到妖女会反问,愣了下俊脸一僵,煞气愈发慑人,“你胆敢侮辱我六哥!我六哥四岁习武,是难得的练武奇才!你居然说他不会武!”
“我没侮辱他。”弄潮很优雅的叹了口气,“我今年才十二,就算我从娘胎里学武,你觉得我有本事制住你口里那个难得的练武奇才?”叹了口气,斜看过去,“况且,我不会武。”
小弄潮五岁那年被言九霄掳到山上关了半年,也不知言美人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将她练武根骨全部限制,自从她重生以来,不管她修习什么功夫,轻则吐血重则筋骨断裂,她也绝了练武的念头,安安心心的做她的弱质公主。
少年一怔,抬眼细看,眼前少女果然身子绵软足下轻飘,明显就是不会武……握剑的手紧了紧,“信口雌黄,六哥最后留下的线索就在这里,风叔也说六哥是被魔教妖女引进青风林,你这个妖女阴险狡诈连风叔都被你骗了,我六哥光明磊落,你一定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背后偷袭!”
冷焰盟?
攀在树上无耻偷听的黑影懒散神色一敛,狭长眸里掠过一抹古怪与深思。
垂首玩下看,尚带着三分稚气的少女冷着一张俏脸,一板一眼的教训着跟前明显比她大上几岁的少年,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真像在教训不懂事的娃儿,老成的真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太。
碎了一地月华洒落她一身,愈发显得小老太神色清朗,她那银色大氅领口略略有些松,从他的角度自上而下看下去,一不留神,他似乎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弄潮凝眉抬眼,她刚才似乎听见一声抽气……树影暗黑,浓密树叶被劲风卷的哗啦作响,却没有看到一个人……错觉?
按下心中狐疑,她眯着眼看向少年,“背后偷袭?”好不容易才压住的火苗不由自主往上窜,她从来不鄙视蠢人,可前提是蠢人别对着她发蠢。“你看看清楚,那边地上的鲜血已经半干,就算你六哥真在这里遇劫,至少也是半天前的事情,有哪个妖女会傻的在深更半夜游泳游到事发地,等着被你威胁?”
少年被弄潮训的有点晕乎,下意识低头。
少女虽然裹着大氅,但大氅下摆早就风吹的掀开,露出湿答答的白色里裤和被里裤紧紧包裹的纤侬合度的圆润小腿,视线再往下,是没有穿鞋的玉足,那足小小,晶莹剔透仿若上好玉雕雕刻,在月色下莹白若辉……
白皙的冰冷俊脸上迅速染上一层薄薄红晕,连脖颈都泛着红,他不自然的转开视线,“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回来的!”
弄潮被气乐了,“你是天才,小女子我只是普通人,没你那么强悍的逻辑。”不待少年接话,“我倒是觉的你应该问问你那个风叔,他明明知道你六哥被个妖女骗进这里面,他不来救,反而让你半天后才得到消息赶过来?这中间的时间差,可不少。”
外贼从来敌不过家贼,最亲近的人插刀插的最狠。
黑影眼底精光猛亮,看向弄潮的眼底添了几分兴味。
“胡说八大,风叔为了救六哥到现在都昏迷不醒!”锦衣少年俊脸稍稍狰狞,弄潮脖颈又凉了凉,耳际散乱的几缕湿发居然被他毫不掩饰的剑气削落,随风飘散。她有些可惜的抚抚断发,“胡说就胡说呗,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还是说……”
明明心底就有鬼,色厉内荏的人她看的太多了。要演戏,好歹也把眼底的惊疑收回去,当她是瞎子不成?
少年脸色更僵,“不会的,风叔绝对不会的!”话音未落,他脸色猛地一变,弹臂回剑,长剑嗡的一阵轻响,剑雾欺霜裂雪般间在夜色里环转出炫亮光弧,迅速与另一把长剑来了个相见欢。
少年身手不错,可敌不过来人,手臂很快染了血。
弄潮眉头微蹙,要不要救人?
少年看弄潮似已经吓呆了,咬牙挥剑震退来人,“还不快走!”
这少年,莽撞是莽撞了些,倒也善良。她弯弯唇,“你叫什么名字?”
“云风倾!云堡云风倾,我如果死了劳烦你帮我回云堡报个信!”
他就是云堡七子云风倾?他不在家争他的家主之位,怎么在这里?不过如此莽撞,家主之位对他而言可能稍显沉重了。
她正愁没办法混进云堡,他倒送上门来了。
她眼一挑,扬声道,“你撑着些,我找人来帮忙!”说着快步走向碧水潭。
黑衣蒙面人一听她这么说,凶光乍露,跃身避过云风倾,双手成勾直扑弄潮,“我先解决了你!”
娇小少女却突然回头,轻轻一笑。
大氅翻飞,一架造型精巧的银驽光芒凛冽!
上弓,拉弦,射箭!
银芒乍现,流光似电,正中心脏!
黑衣人不置信的捂住心口,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子给暗算了!狂意大发,居然拼着最后一点力道直袭弄潮,“我杀了你!”
弄潮脸色微白,疾步后退,所到之处全部都被黑衣人疯也似的剑芒笼罩,居然避不开!难不成,今儿她真的死在这儿!
剑芒堪点到胸口时,她前膝不知怎么突然一痛,痛的她踉跄了下,脚下一滑仆地滚了好几圈,一头栽进碧水潭!
水花高高溅起!
弄潮随着浪潮挣扎起伏,云风倾惊呼声传进耳里,她挣扎抬眼,一抬头,却正对上一双细长却极美的凤眸。
眸光微凉,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有人藏在树上!
水幕薄亮,透过水幕依稀可见那人高高盘踞在树梢上,手臂间似夹着某个白色物事,形貌看不甚清,只有那双凤眸亮的让人心惊,仿佛野外里的狐一般,既冷冽又却又让人转不开眼……
一股凶猛暗流突然扑涌过来,她一时不防备,被那暗流一卷,整个人突的往下一沉,意识渐渐消失在混沌中……
※
一个月后。
“小鱼,去把庭院扫一扫!”长相娇气态度傲慢的低等婢女扔下一把扫帚。
“小鱼,那里是柴火,赶紧劈一劈,厨房等着用!”厨房烧火小厮甩下一把钝斧。
“……”
“小鱼!衣服怎么还没洗完,你当咱们云堡请你回来吃干饭的!”扯着嗓子尖叫的洗衣大娘捧着一堆衣服过来。
扫帚、钝斧、床单脏衣服堆叠成的小山后面,拿着洗衣棒发呆的小姑娘看着洗衣大娘扭着水桶腰婀娜多姿的离开后院,懒洋洋的叹息,“干饭?我这阵子连三餐加夜宵都是稀的可照人的稀饭,哪来的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