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影肿胀的眼死死盯着前面衣襟半湿的柳玄,他单手握着银丝,因为使力,玉石般的手背上青筋乍露,完全不负平素的斯文儒雅,左肩上粉白纱布早已被鲜血润湿,怵目惊心。
一点心痛的泪,像是午夜里绽放的星光,落在漫无边际的黄昏中。
这么明显的圈套,他怎么可以看不出来!他怎么可以不走!他是想要让她一辈子都活在懊悔里么!
柳玄咬住唇瓣,反手将银丝扣的更紧。左肩伤口已经痛的麻木,全身力气逐渐溃散,不用探查他也知道炙火毒已经缓缓渗入肺腑。如果换在平日,这点小毒,逼出来就是。可今天正逢满月,满月阴气最重,正是秉寒冷凉的玄明功最大的关卡所在。
而本应该被送回冷火山庄疗伤的桃影,却全身被制当作钓他的饵。
饵上布满了毒,这些毒对寻常人无甚关系,却是他玄明功最大的克星,九天炙火。
九天炙火,源于北荒天火火种,算不上多珍贵,但北荒距夜凰何止千里,能够运到这里,极为难得。
啧,看来今日一事,早有预谋。
身后力道一轻,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
眼若秋水,黑白分明,朗然开阔的如同上好的黑色水晶。
他敛眉,“你没走?”
小鱼一手握住马缰替他分担些微重量,回首狡黠一笑,“我不认识路,不跟着你,去哪里?”
彼时,晚霞已如最绚丽的彩锦一般遮天蔽日铺展开来,背对着彩锦,黄衫清秀少女唇角微扬,笑容一点,浅若春花,又若狡狐。
半晌,他忽而低笑,原本有些狼狈的形容瞬间似笼罩在一层云雾之中,云山雾障青山如碧,一派清雅出尘,就连一双秀逸水眸里隐隐印上黄昏之色,鲜妍的不可方物。
他反手握上少女的手,手心冰凉,手背暖热,“好,我带着你。”
“放开她!”
冷峻肃然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寂静的驿道上显得寂寥的冷。
并不算宽的驿道几乎是在刹那间站满了人,将马车团团围住,所有人跟刚才那十人相似的弓弩,弓弩在握,幽幽的蓝光散着冷冽的寒芒,只待一声令下就可以将现场三人完全射成马蜂窝!
人群缓缓分开一条小道,轮椅之声辙辙而动,紫金色轮椅似被黄昏镀上一层金光,轮椅上披着大氅的青衣斯文男子面容微冷,唯有看向小鱼时才流露出些微温暖,“放开她。”
柳玄靠着小鱼,悄声低语,“原来你不仅跟云君亦那只狐狸拉拉扯扯,还跟云陆州有牵扯,那人可是个痴儿。”
“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
两人本来贴的就近,交相低语,落在外人眼底愈发显得亲昵。
云陆州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苍白上了几分,他急咳数声,宁一忙替他抚背并恶狠狠的瞪了小鱼一眼,“江小鱼,你还快过来!”
柳玄反手将小鱼拉在身后,柔笑道,“她可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你何必强人所难?”
这人,存心是想拖她下水了。小鱼狠狠扭了柳玄一记,听得一声抽气方才抬眼看向云陆州,“大公子,云堡跟冷焰盟有什么恩怨我不清楚,我不认为一个不肯舍弃自己手下的人是奸佞,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好一个误会!”云陆州身后人群忽的分开,风天行慢慢走了出来,腰间一枚葫芦形环佩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柳玄脸色突变。
“冷焰盟杀了我六公子,我跟七公子就是人证!冷焰盟狼子野心,妄图霸占我云堡产业,哪里来的误会。冷焰盟与云堡血海深仇,他白死不能赎其罪!放箭!”
“等等!”一个白衣冷峻少年自人头顶上跃出,立在小鱼与云陆州中间,急道,“大哥,风叔,她那日为了救我才失去记忆的,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
风天行万没想到云风倾会跳出来,他不是应该在皇都么?他猛地一拍腰间葫芦形环佩,“七公子,冷焰盟的人狡诈多变,说不定她就是故意使苦肉计,好打入我们云堡的!不信,你可以问柳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