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午后,一条清澈的小溪边。
“好了,我把那帮家伙都赶跑了。”一个身上已多处挂彩的清秀小孩正得意洋洋地向跌倒在地哭得可怜兮兮的白净小孩昂首说道,“你别哭了,快起来吧。”
语毕,清秀小孩伸手要去拉他,却被他豪不领情地拍开:“不要碰我!野蛮人!”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的清秀小孩立刻露出一脸相当震怒的表情,不爽地对着满脸泪水的他大吼,“我为你这样拼死拼活的,你不谢我就算了,居然还骂我是野蛮人?姓穆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受人点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啊?你、你、你、你忘恩负义!!”
什么嘛?以前,大人们说的那些话原来都是骗人的,这个新来的邻居小孩根本就不可爱、不斯文也不懂礼!十足的一个大坏蛋,而且还逊得要死地哭个不休,真是羞羞脸。
哼!早知道救他之后还反被他嫌恶,他才懒得理会这个家伙哩,让他被那群恶小子欺负到死算了,因为他……
活该欠扁!!!
“你……你……”他伸手指着他,白净的小脸上爬满了泪痕,“我是文明人,懂得比你这个野蛮人多得多,才不稀罕被你救哩!呜……野蛮人!”
“闭嘴!不许哭!你到底羞不羞啊?”他不羞,他倒替他感到羞耻哩,“你是男孩子耶!将来可是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的,你知不知道?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行走江湖,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就像我,被揍得浑身是伤也不哭。”
“要……要你管!”他瞪他,几颗大大的泪珠非常配合地滑下脸颊,“野蛮人!”
“欠扁的家伙!”这人根本不能沟通!该死的娘娘腔!
“野蛮人!”他最讨厌这种人了。
受不了了!他扑上去便是一拳,野蛮人?哼!他这可是在行侠仗义!爹娘都有教过的。
“哇——”此刻,哭声更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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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门门主书房内此刻正硝烟滚滚。
“啪——”一件瓷器被无情地砸碎在地上,接着一个砚台也被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悲鸣。
“够了!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冉严大吼着。面对几近歇斯底里的妻子,他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我闹?!”冉夫人不由气急地铁青了丽容,握紧双拳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在外面拈花惹草难道对了?”混蛋!她刚刚没拿东西砸他就已经很客气了!
“艳儿,我都说了我没有!”该死!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拜托!家中有个如此醋劲十足的妻子,就是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造次,更何况,他现在除了妻子心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以往他是风流了些,但她就不能看在他对她是真心真意的份上而相信他一回?
“没有?那外面那个女人是谁?”别告诉她那是他离家多年的妹妹!
“艳儿?!”冉严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那个人我真的不认识……”
“啪——”又一件摆设壮烈牺牲。
“不认识?不认识一见面就冲过来抱那么紧?还笑得那么妖媚?我就知道你当年的承诺是假的,海誓山盟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姓冉的,我错看你了!”老话说的果然没错!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那张嘴,那绝对是甜蜜的地狱,温柔的沼泽,以往是她太过天真了,才会蠢得要死的相信他的每句话!
“艳儿!”他上前一步要抓她,却被她灵巧地绕到书案的另一端。对着他,冉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你滚回去陪你的那些红粉知己莺莺燕燕好了。”
“娘?”七岁大的冉少昂出现在书房门外,望着争吵中的两位大人,他一脸怯怯的表情唤了娘亲一句。
“少昂?!”冉夫人冲过去一把抱住儿子,泪眼婆娑,“你爹不要娘了,呜……走!咱们回唐门,再也不要回来了!”
冉严大惊:“艳儿?!”
此时,终于拨完算盘的冉少扬自书案下爬出:“娘,你要丢下扬儿吗?”
“扬儿?!”冉氏夫妇颇为吃惊,“你先前在这儿?!”刚才的争吵不会把他吓坏了吧?!
“娘只要大哥,不要扬儿了吗?”冉少扬双眼微红,满脸受伤的神情。
“谁说的?”冉夫人弯腰抱起五岁的他,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娘最疼扬儿了!”
“可是娘刚刚只抱着大哥哭,不要爹和扬儿了。”冉少扬可怜兮兮地开口抱怨,成功地唤起冉夫人的深深罪恶感。
“对不起,扬儿,娘错了。”她刚刚气急之下真的把他给忘了。
为此,冉少扬不由暗爽在心,垂下眼睑掩去精光闪闪的芒辉,故作一脸黯然,小声地说道:“扬儿好想爹来抱我们哦,娘,不要丢下我和爹好不好?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扬儿……”冉夫人为之动容。
“艳儿。”冉严轻叹,走上前去,轻轻拥住妻儿。
冉少扬见了不由开心地向不远处的大哥比了个手势,而后者见了则是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显然他先前的那副怯怯的拙样也是秀出来的。没法,谁叫这种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阵容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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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遇误会解除后,冉夫人心情大好地陪着冉少扬练毛笔字。
“五十万三千?”看着冉少扬在纸上认真写下的数字,冉夫人好奇地扬眉,“扬儿,这是什么意思啊?”
“娘刚刚摔破的那些东西的总价呀。”抬起头,冉少扬笑得好生可爱。
“呃?!”错愕。
“那个花瓶是西汉年间的,那套茶具是战国时期的,那个砚台是南唐后主用过的,所以都很值钱喔。”他个人认为他娘是真的很有眼光,而这绝对是夸奖的话。
“五十多万?!”冉夫人心一阵紧缩,险些晕了过去,好心疼啊!!不过,等等!他、他、他怎么会知道?!
“扬儿你?”
“娘您是要问我是如何知晓的?”神秘地一笑后,冉少扬无视于母亲的呆楞表情,续自豪万分地道,“那个,我有翻阅过爹书房里的那些书哦,不仅学会了鉴定古董,而且还会拨算盘了哩。娘是不是很厉害?”
闻言,冉夫人下巴脱臼,眼睛也凸了出来。开玩笑!她一定是在做梦,天底下哪有五岁的孩童就能够看得懂的古董鉴定书?!骗人的吧!
见此,冉少扬不由得意地笑了,眼神瞟向院落外的天空。哼!凭他这种天赋,他就不信那个姓穆的娘娘腔还敢骂他是野蛮人。嘿嘿!
哪知,孰料,得到的答案却险些令他吐血。
穆星辰居然指着他的鼻子,一脸嫌恶的表情骂他:“市侩、小人、奸商,满身铜臭味!”
“你、你、你……”某人为之气结,说了半天的你也终究没能找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市侩!!市侩!”他哼哼,“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你狂什么狂啊,有本事,你做给我看啊,装高洁!”哼!量你再吃个十年饭也做不来!这姓穆的绝对是在嫉妒他的天赋异禀。
“我才不要理你呢!”说完转身便跑开,“野蛮的市侩小人!”
当下,冉少扬被激得几近抓狂:“穆星辰!别跑!我要扁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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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无人不知的当今四大门派。
阎家堡,全国最大的商行组织,衣食住行无不经营,富可敌国,总堂位于江南,全国各地都设有分堂,据民间传说,是当今的阎家堡主无心参与朝政,否则大明王朝可就要易主了。
寒御山庄,又名铸剑山庄,总堂位于京师,朝廷许可唯一一家可以锻造兵器的山庄,而且当今天下三分之二的金属器具也是出自于它。相传举世闻名的干将莫邪剑就是由岑家祖先打造的,所以不少江湖人士都慕名而来希望寒御山庄帮他们打造防身武器。
唐门,也称毒门,是个善于炼毒使毒的门派。不过,其与传闻的歪门邪教大为不同,其门下弟子不仅谨守门规,未曾做过什么令江湖人士唾弃的事,而且还曾多次救人于危难之中。其门主冉少昂更是侠肝义胆,乃名震五湖四海的御封神医。总堂四川蜀山。
血雨门,令人闻风丧胆的残忍杀手组织。其门下的弟子不仅残虐、冷酷,更是嚣张、猖狂。据闻,有人见过他们杀人,说是取走他人的项上人头仅是一瞬之间,不管对方如何哀求,他们都不留情及心软。又闻,其门主,喜怒无常,行事更是诡异,若是惹怒他,绝对活不过下一天,杀人对他来说,有如家常便饭。总堂位于长白山某处。
四大门派看似毫不相干,但私底下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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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 寒御山庄
“听说,你最近接了一桩新案子?”岑钰寒踢踢旁边已成假死状态的冉少扬,好奇万分。
“嗯。”真是可怜!早知道席幻雪这么卑鄙,这么会计仇,他就是好奇心大得足可杀掉一条龙也不会去接什么刺杀她的案子。唔!这家伙,可是为了复仇无所不用其极的奸佞小人啊!
害得他此次如此狼狈不堪,真是郁闷到极点!
“听说,是大嫂下的奇怪案子?”为此,他不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得罪世纪小人的下场都是这么悲惨的。
“没错。”冉少扬装作无所谓地挥挥手,面上虽然平静万分,但是心里却对席幻雪吐槽老半天了,“她要我这个杀手头目去保护人,仅此而已。”这绝对是对他的专业素能的一种另类嘲讽。
“有没有找意情帮忙?”不用问他也可以预知结果如何,肯定是希望渺茫。
“别提那家伙,提起他我就火大,什么朋友嘛,真是标准的见色忘友的小男人!”如岑钰寒所料想般,冉少扬臭着脸异常不满地撇嘴抱怨。亏他以前为他办事时还考虑是自己人给他内部优惠权哩!哼!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我同情你。”岑钰寒转过身去致哀,嘴角却在不断上扬中。
“姓岑的,你少在那边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家伙!冉少扬不由咬牙切齿,俊脸已黑如锅底,“你的苦难日也不远了。”敢笑他?哼!他就不信席幻雪那个魔女会独独放过当年整过她的岑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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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邸
穆星辰颀长的身影立于窗棂旁,微微抬头凝眸欣赏着庭院中的点点红梅,借以平和躁动的心。
不知为何,近来这段日子老是感觉胸口闷闷的,右眼皮还直跳忽个不停,是有何事要发生?还是他多想了?或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吧,其实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因为自己最近这几天在家养病,突来的空闲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罢了,所以才……
忽而,在冥思中的穆星辰面前现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把他吓得倒退了一大步。
“嗨!姓穆的,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冉少扬笑咪咪地扬手打招呼。嗯,的确挺久没见了,有十年了吧,他现在都已经二十一岁了,“听说你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中了状元,深得皇上宠信,还做了太傅?”不错哩,前途一片光明嘛!
穆星辰惊恐地瞪大眼,脸倏地刷白。是、是、是他?!那个老是一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嚣张无度架势的野蛮人;那个常用蛮力硬是帮他把欺负他的人赶跑后,又冲上来痛欧他一顿的市侩小人。
“你……”他不是该在长白山吗?怎么会在这出现?难道是来向他索债的?想到这儿,穆星辰的脸又白了一分,所有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记得他跟着母亲把家从长白山搬往京师的那天,冉少扬在他们的马车后面徒步追了近一个时辰,最后体力透支……
[穆星辰!你给我听着!别忘了你欠我的人情,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的,然后向你索回,被我找到你就死定了!]
单手撑住窗子轻松跃入房间后,冉少扬一脸的嬉笑,无视于他那副见鬼的表情,径自打量起他的房间来:“嗯。不错,不错,布置得还蛮符合你的风格。”简单、大方、淡雅且充满书卷味。
“啊?对了!”忽然忆起什么的冉少扬快速地移到穆星辰跟前,愉悦地欣赏着他冷汗直冒,脸色越加惨白的窘样。呵呵!好玩,“穆星辰,你好像长高了很多哦,比我还高一个头耶,不过,怎么还是那么瘦啊?穆伯母没有每天给你煮好料?”
这种身子骨,真担心风吹过来,他会不会也跟着飞了,消失无踪。
“穆星辰,你是在怕我吗?”盯着穆星辰的脸,冉少扬超级邪恶的奸笑着。啊!听说,他见当今皇上的时候都还不卑不亢哩,想不到见到自己他却怕得有如见到瘟疫一般,哈哈!真爽!
惊得后退了三大步,穆星辰才敢吐气呼吸,眼前的恶劣家伙明明只是到他的下巴,可为何会让他觉得压迫感十足?难道是与他比邻而居之时被他欺负怕了的后遗症?
“穆星辰,你待客之道好差喔。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你不叫下人过来伺候端茶倒水让我喝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怎么渴,可是这都老半天了你居然也不做做样子要我坐下来陪你叙叙旧,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好歹咱俩也有六七年的交情不是?你们官场人士不都很虚伪的吗?咋……连这种简单的虚伪应酬都省下了?穆星辰你,该不会是在跟我摆官威吧?”他象模象样地嘟嘴抱怨着,早将自己是不请自来的厚脸皮客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穆星辰,再次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噩梦,下一刻便夺门而逃。
“哈……”冉少扬见了很恶质地大笑不已。
“来人,备轿!进宫!”穆星辰慌慌张张地大吼。
“少……少爷?!”出了什么事吗?!怎会如此慌张?
“辰儿,你还病着呢,怎么又跑出来了?”穆夫人纳闷万分地走了过来,关切地询问,“你进宫去做什么?皇上不是准假让你在家好生修养吗?”不会是病糊涂了吧?看来得让文轩再去请大夫过来。
“娘,我……”拉着母亲的手,穆星辰不安至极,额上已冒出密密的汗珠。若是他待在家中,不要说修养不成,保不准还会被吓死,或是被那个野蛮小人打死,因为依那个人暴虐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怎么了?辰儿?你想说什么?瞧你紧张得。”
“娘……我……”他真的会死于非命!
“辰儿?!”见他的神情,穆夫人的心跟着悬到了嗓子眼,是不是朝中出什么事了让他挂心?
“穆伯母。”冉少扬装可爱地走了进来,非常满意穆星辰全身僵直的模样,“星辰哥是见到我太过兴奋了。”
“呃?!”哪儿来的俊美少年?
“伯母,您忘了?我是少扬,扬儿呀!”小时侯常出入他家哩。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要是真给忘了他会很伤心地。冉少扬俊俏的面容上显现出些许受伤的神情。
“啊?!扬儿?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呀!哎呀!连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呢。”穆夫人开心地拉过他,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呵呵,越来越像你爹了,对了,你爹娘他们可好?”
“伯母,我爹和我娘都很好,我大哥也挺好的,前两年成了亲,还添了个胖小子呢。”是都挺好的,至少在他眼中是和和满满,快快乐乐的,而且美满的有些令人嫉妒。因为那两对美满到已经把他当空气对待的地步。
“哦?是吗?少昂都成亲做爹了啊?”
看着母亲大人显现出来的热络,以及冉少扬时不时瞟过来的阴邪眼神,穆星辰只觉眼前一片黑暗,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啊?!少爷?!”当下,大厅内乱成一团,“快去请大夫!”
“扬儿,辰儿他?”穆夫人担忧地望向床上平躺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儿子,回想刚才的情景,令她忍不住心惊肉跳。
“伯母,您别担心,星辰哥他只是疲惫了些,休息一下便好。”呼呼!当然不能告诉她,他是被自己吓昏过去的喽。
闻言,穆夫人不觉吁了口气。
“伯母,您先回去歇息一下吧,这儿就由我来照看好了。”但愿他醒了,别再看到自己后又昏了过去才好。
“嗯。那就辛苦你了。”看了昏迷中的儿子一眼后,穆夫人叹息着离开。
待穆夫人一走,冉少扬便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手伸向他苍白的俊脸,指尖爬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停驻在他的嘴唇上,低语:“被我吓得昏过去,你可真是……越来越胆小了。”就连儿时反驳他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他可是至今都记得他那一脸不屑地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市侩的情景呢。
低下头,冉少扬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后,坐直身子,凝望着他,目光专注且温柔。儿时让你离开,我可当作你只是为了前程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这回,我是决计不会再让你逃离我的手掌心的。
这辈子,你都得受我欺负,休想摆脱我。
而我……的秘密,等待你来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