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梓衾不顾他姑姑脸上流露的不满神情,拉着小秋就往露台的方向走。小秋一路任他拉着来到露台上,郁梓衾顺手拉上了露台的移门,暂时屏蔽了室内的喧哗。
“你真是有够笨的。”郁梓衾放开一直环在小秋腰间的手,然后极不自在的想要解开脖子上的领结,一脸我就快被你气死的表情:“被那只种猪亲了那么多下也不知道问他要钱。”
小秋向来无悲无喜的脸上竟出现了一种罕见的,隐忍着的古怪表情。
“干嘛这么看着我?”郁梓衾还在与领结抗争,语气酸酸的:“该不是你看上那个花花公子了吧?”
小秋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脸。
“什么?”郁梓衾一头雾水。
小秋指着自己的脸:“你这里…”
“我这里?”郁梓衾眉峰微蹙,不解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右脸,想看看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结果竟是一抹鲜亮的口红印。
小秋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从脸上擦拭下来的鲜亮的口红印,郁梓衾的脸色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他忽然明白了,为何刚才郁茜妃要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还有他出场时,那只种猪为何会如此错愕惊讶。
完了,完了!
这次丢人丢大了!本以为很帅气的英雄救美,在别人眼中怕只是一个笑话。
此时此刻的他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那个模特儿有没有搞错啊?装化那么浓就不要乱亲人了吗?这下弄得我多难堪”郁梓衾用手遮着眼睛,一脸受害者的摸样,也不想想自己刚才搂着人家在舞池里调情的时候,还不是很陶醉
小秋默默的递上一块白色手绢,言简意赅:“很有你的特色。”
郁梓衾尴尬的从小秋手中接过手帕,一边擦拭脸上的口红印,一边为自己申辩道:“…其实有时候亲吻只是一种礼仪…在国外老朋友见了面,常亲来亲去的,你住在加拿大那么久,应该了解的,那只是一种西方文化的传承。”
小秋点点头,一脸理解,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分明刻着淡淡的笑意。
第一次,小秋觉得自己能这么轻松的和人谈话,而那人竟然是她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郁梓衾。世事有时真的很奇妙。
郁梓衾瞥了一眼小秋的脚,看似不经意地道:“我还真佩服你们女孩子爱美的天性啊,脚才好,就穿高跟鞋,不难过吗?”
小秋低头看了郁茜妃特意让人从意大利空运来的高跟鞋,淡淡的笑了。
“我想离开这里。”小秋抬头,突然道。
“什么?”郁梓衾惊讶转头,小秋正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我想离开这里,你带我出去。”小秋睁着一双明亮大眼睛,十分坦然地道。
郁梓衾看看小秋,又看看宴会厅,一脸好笑地指着舞池另一边的宾客通道,问:“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淡淡道:“门啊。“
“知道那是门,你自己走出去不就好了。”郁梓衾哭笑不得:“干嘛要我带。”
“就是不想从那道门出去,才要你带。”
“喂,整个宴会厅就那么一扇门是开着的,跟着我,还是要从那扇门走啊。”
“那就从那扇门走喽。”小秋一脸不在乎。
“喂,你到底想怎么样,一会儿不要,一会儿要的,你们女人怎么这么麻烦。”郁梓衾头痛地道。
小秋没有说话,只是耸耸肩,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郁梓衾无奈,轻叹一声,投降道:“这下好了,又要被老姐骂了。”
小秋当然明白他口中的老姐就是以晨,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郁梓衾有些不甘心地问:“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办法带你出去?”
小秋不假思索地道:“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你能!”
郁梓衾的脸开始抽搐……
日本,海边
郁梓衾和小秋穿着宴会厅服务生的衣服,并肩坐在沙滩上,看着海水一浪浪的扑过来,夜幕深深的海岸,深黛色的的天空因为没有繁星的点缀而变得寂静而空旷。
“怎么都不说话?”郁梓衾不解地看着寒冷海边沉静的小秋,她静静地抱膝坐在沙滩上,双眸凝望着大海,任风吹乱她黑亮的长发。
“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了,你都不觉得冷吗?”海风一阵阵的吹来,郁梓衾不停的揉搓着自己冻僵了的双手:“早知道你来海边是为了发呆,就不带你来了。”
“我们还要在这里坐多久啊?”郁梓衾哈着气,牙齿冷得在打架。
“不知道。”小秋面容平静的迎着风看着海浪层层地翻卷着,白色的浪花此起彼伏,轻轻拍打着海岸又慢慢地退回去,荡起层层泡沫和涟漪。
“不知道。”郁梓衾怪叫一声,没好气的看着小秋,却在看见她沉郁落寞的面容后,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恻然的柔情,仿佛所有的愤怒不甘都淡去了,不知怎么的,眼前竟然浮现出十年前,他们初次见面时,她宛若阳光的灿烂笑容。
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能让那个微笑时仿佛能扫尽天空中一切阴霾的女孩,变得如此郁郁寡欢。
幽幽的叹了口气,郁梓衾有些伤感的垂下眼眸,却在垂下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小秋被海风吹得通红肿胀的手指。
下一刻,他就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他脱下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可以挡风的外套,披在了小秋的身上,然后有些抓起小秋已经冻僵了的一双手,闭着眼睛将它塞进自己的衬衫里,与自己温柔的胸膛紧紧相贴。
“你做什么?”小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本能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郁梓衾咬牙忍过了肌肤初接触时,那冰冷的如针刺般的刺痛感,才勉强的,用玩笑般的语气道“你惊讶什么,现在是我被你占便宜。”
小秋停止挣扎,怔怔的望着他:“…你在做什么?”
郁梓衾将目光转向远处的海平面,在这般寒冷的夜晚,他的脸竟有些发烫:“手暖的话,身体也会感觉暖一些的,更何况,你的手那么漂亮,若是冻得长冻疮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你…不冷吗?”看着郁梓衾依然冻得发紫干裂的嘴唇,感受着他不断哆嗦的身体,小秋的心里涌起莫名地酸涩,眼中竟然盈盈有泪。
郁梓衾冻得脸都青了:“你以为我是超人啊,怎么可能不冷。”
说着,他茫然的观望了一下四周的海景,不解地问:“我真搞不懂你,这大海有什么好看的,黑漆漆的,又冷,又安静。”
小秋转头,无精打采的望了一下漆黑宁静的海面,淡淡道:“是没什么好看的,可是除了这里,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
她可是莫名其妙的被带来日本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虽然逃出了那个令她厌恶的晚会,但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
“你在开玩笑吧?”郁梓衾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眉头蹙的比富士山还高。
小秋被他的气势震到了,很无辜的摇摇头。
郁梓衾张着嘴巴,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才拼命的压抑着体内翻腾叫嚣的怒气,过分和颜悦色地道:“…我的大小姐,你没有地方去,我有啊,你早说不就好了…我还以为你对这里的景色情有独钟呢,搞了半年…原来…哈…我居然傻傻坐在这里陪你吹了一个晚上的冷风…”
“好,算我倒霉…我不跟你计较这些…”这个破地方,郁梓衾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他腾地站起身,飞快的拍掉手中的细沙,然后伸手去拉小秋:“走,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去哪里?”
“去一个有暖气,有热饮,有床,有被子,有浴室,反正美好的像天堂一样的地方。”郁梓衾懒得再解释更多,只是用力的想要将小秋从沙滩上拉起。
可能是坐太久天又太冷的缘故,小秋刚被拖起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觉得膝盖以下的小腿一阵酸麻,一个踉跄,她连同拉着她手的郁梓衾一起跌在了沙滩上。
在即将跌倒的那一瞬间,郁梓衾用力的将小秋往自己的怀里揪。
因为冲势太猛,不管郁梓衾如何护,两人都跌得都挺重,尤其是沙里的石子,更是扎得他生疼,他忙支起身问怀里的她:“有没有跌疼?”
小秋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真的没事?”郁梓衾不放心地问。
“恩。”小秋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无奈,身上压着这么个大活人,于是,只能用手去抵开他的胸膛,可这样一来,两人的姿势就变得十分暧昧。
小秋用手抵了两次,都没能将对方的身体抵开,于是疑惑的抬头,正对上郁梓衾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双眸。
他显然也注意到他们的姿势十分暧昧,而且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像天堂一样美好的地方吗?”沙滩上,小秋尴尬的回避着他的目光。
他没有回答,只是手指温柔地滑上她鼻尖,轻轻勾勒她轮廓。像是直到现在才认识她正在熟悉他的相貌模样
小秋不敢再动,任由着他将自己的脸庞勾勒无数次。
郁梓衾胸口一阵激荡,他痴痴的看着她,全然没有平日里那份玩世不恭的痞态,那目光深情而专注,像是要将她深深的烙在灵魂的深处。
他声音低哑地道:“我忽然觉得这里比天堂还要美好。”
小秋握住他轻抚自己脸庞的手,有些慌乱的摇头:“别这样…我不适合你…你那么优秀…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她终于捅破了两人一直避讳的那层玻璃纸。
“过去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郁梓衾挣开小秋的手,低头,轻咬她的唇瓣。
小秋身体重重一震,想要挣脱,无奈郁梓衾的双手如铁钳般环住了她的腰。
“…只可惜我兜兜转转的找了十年,依然没有找到比你更好的。”
郁梓衾捧住小秋的脸,重重地,重重地吻住了她……
他们身后的某个角落里,一台闪光灯一下接一下的无声的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