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地看着她眼中又在凝集的恨，陆景藤缓缓抬起脑袋，脸上的哀伤使他看起来变得虚无。忽又依赖地抱着她一阵，待心中的撕痛稍稍平复后才握着她的双臂站起来。两人双目对视却一言不发，若不是她眼中满是仇恨，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境。
陆景藤拉着宝怡走到办公桌后，让她坐到椅子上，自己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备用小药箱，单膝跪地为她上药。那双血红的手掌扯痛心头。
垂眸看着他的脑袋，宝怡静静地感受着掌心中小心翼翼的触碰，眯了眯眼后，目光移到了外面的乌云密布上，幽瞳深邃如魔口。
既然陆景藤这么紧张她，她就有很多种方法折磨他们一家！凭什么你们就能活在阳光下，我们就要躲在暗处乞求安宁，大家都是人，是你们逼我在先！
“别动。”本要收紧的手被确一双温暖的大手捂住，掌心中火辣的痛楚因此缓下。
侧首就对上他哀痛的眼神，宝怡垂眸看了那手一眼，冰冷的眼神显得有些扭曲，“原来你早就知道，难怪你最近怪怪的。怎么样，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是不是很有成功感。”
又是这样，她本来是打算对着陆景藤又打又骂的，现在却懒得对这个人动怒，或者是她的病又严重了吧，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能直接点逼死他！
“不好。”陆景藤坦然地看着宝怡，尔后又低头帮她上药，淡淡的语气只因太累，“我很后悔，我不应该让你来这里，我根本就不应该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
其实由知道的那天，我就应该逼着你跟我走，起码，这天就能晚点再来，让我再躲一阵。
“哼，没有用？是啊，没有用！”宝怡忽地冷笑一声，侧首的时候，昏亮的光芒照耀在她脸上，冷漠绝情。完全没有顾虑他僵住的手，口中道出的每个字都能刺心，“像你们这样的富家豪门，喜欢玩弄谁就玩弄谁，我们反抗有什么用。噢，对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活成这个样子，不死不活的，不知道哪天闭上眼睛就醒不来了。”
手中刚恢复的动作又僵住，尽管全身都在刺痛，但陆景藤却没有反抗，苍白着脸任由她惩罚自己。
“还记得你妹妹那天的样子，真是不能相比啊，我哪敢像她这样肆无忌惮，我的一切早被你们陆家毁了，噢，你也有份。”说到这里，宝怡突然侧首斜视着男子白得好像一张纸的脸，眼中只有报复的快感，“我刚刚想起来了，我们见过是不是，你应该也记得的。那天你妈妈带着你过来欺负我妈，我在那里哭，结果你妈打了我一巴，我怕得跑出去，躲在那里哭，一直哭。你呢，像个大少爷一样跑过来，还挺好心安慰我，你应该记得，你见过我哥哥，我哥哥明明和你一样大，他明明也有权利活着，就是因为你，你陆景藤太出色了，出色到我哥根本比不上，所以呢，你爸爸不要我们了，哼，我哥，是你们害死的，我妈也是你们逼疯的！”
死命地压住喉中的酸痛，宝怡微微挺直身体，脸上的泪水所折射出的泪光刺目如刃，语气里的笑意对陆景藤来说，是最痛的，“你爸怕自己丑事败露，所以一定要逼我们离开，我哥，他真不应该去阻止，那天，我和兰姨在医院里，我们没钱，他们不肯救我哥，我妈疯了，我没钱医，我没钱啊，我不去酒吧我哪有钱，我，”
“不要，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男子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如此卑微的哀求催人下泪，“不要说，不要说。”
这样的他，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资格说，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狠，为什么不这样对我。
宝怡抿唇抽了抽鼻子，带着仇恨望着外面的天空，任由陆景藤趴在双腿上，像小孩一样呜咽着。抬起的手终究选择落下，像安慰一样抚摸着他的发丝，其实是想加重他的痛楚，“其实，你开始就知道，我因为觉得你有价值才和你一起的，四年了，我昨天还在问自己为什么能和你一起四年，我说，因为你和哥哥很像，真的很像，你就好像他一样，有人欺负我，哥哥会出来保护我，你也会。但原来不是，四年，我爱你。”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说这三个字，女人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好像在犹豫，但最终是肯定地落音。
轰！
炽白的雷光清晰地照亮她的痛苦，他惊愕地抬起脑袋，眼中的却不是欢喜，是更痛。
这句话，他等了四年，但现在，他宁愿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他做错太多事了，就算把全世界给她都还不了一个家给她。
他能否认吗，这些事的确是他父亲做的，他其实一早就知道父亲的事，只是没有继续调查，只恨当初为什么要收手，如果继续查下去，她或许就不用这么痛苦。
到底作弄人的命运，还是这双手。
宝怡缓缓地底下脑袋，直到鼻尖几乎要碰到陆景藤的鼻尖才停下，语气里没有夹杂什么，“我爱你，就算你是我哥哥，我也爱你，可你偏偏是那个人的儿子。”
一滴泪应声落下，滴入了男人的眼睛里，然后再划过他脸颊，“那现在呢，你爱我吗？”
一句就够了。
深深地看着他的祈求，宝怡突地闭上眼睛吻上他的双唇，却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就抬首离去。恨重新燃烧，这样的语气好比恶鬼的誓言，“爱你？我现在比较想剥了你的皮，抽干你的血，杀了你全家，让你们都给我哥哥陪葬！”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以高傲凶残的姿态睥睨着跪在身前的男人，随口一个命令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这样对自己。”眸光剧烈抖动，陆景藤哀求着伸出手，但却被她决绝地拍开。不等他继续在这里装模作样，宝怡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笑着他跌坐在地上的狼狈，“从今以后，我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要看见你，我恨你，我恨你陆家每一个人，我更恨我自己居然会爱你！”
宝怡忍着心痛紧闭上眼睛，全身的颤抖证明她忍得有多幸苦，这句话倾尽全部的爱，“哥哥，祝你，新婚，快乐。”
不能再继续逗留，宝怡迈步便朝大门走去，眼角的泪飞溅到发丝间，然后被漆黑吞噬。
－－－－－－题外话－－－－－－
如果我能过得了自己的心，我便不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