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去导医处,想要问询我母亲的病房及情况。
“不要,不要打我!我不敢了!”夹杂着点点方言的话,让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个声音,伴随了我八年,我不可能忘记。
顺着声音,走到一间休息室,我看见一个小护士背对着我,而她的对面,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叫你给我吃!我的零食你也敢抢!”小护士指着那个人继续骂!“不识好歹的死女人,你都是没人要的,最好给我识相点,要不然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糖,糖。。。。是胖子给。。。给我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抢你的糖了?你这个疯女人,谁信你的话!交的住院费那么少,还敢多嘴!”小护士抬起腿,我知道她会动粗!
“等一下!”我的大喝,让小护士惊讶的转过头。她似乎以为我是来看望某个病人的家属,脸上立刻堆积起笑容。
“请问你是哪位病人的家属啊?怎么会进来这里,这里是我们护士休息的地方噢。小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导医处吧!”可以想象她刚才的凶神恶煞,和现在的温柔大方有多大的差别。
我不理会她,径自向瑟缩在角落的人走去。她的头埋在膝盖间,头发枯黄的仿佛野草。宽大的病号服拖拉在地上。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压抑着自己走到她身边。
我蹲下。轻轻的托起她的头。真的是母亲。“妈!”
胆怯,害怕,紧张,她的眼偷偷的看看我身后的护士。然后转而看着我。
“囡囡,你阿爸给我买糖了!”囡囡?她居然记得我,刚发病时她甚至都不认识我。而囡囡是我小时候的称呼。过了十年,我十八岁,她居然还记得我!突然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怎么没有了?”突然她尖叫起来。“啊!囡囡,你阿爸会不开心的。丢了!丢了!”她开始语无伦次,激动得在全身翻找她所谓的爸爸给她买的糖。
我在护士惊讶的眼神下,迅速在手提包里翻找。找到了!因为工作,我平日里会在包里装上几块糖或者巧克力。防止自己因为饿而失去灵感。
“糖,给,在这里!”我看见妈妈用手去掐自己贴着口袋的身体。立马抱住她。“妈,别找了,糖你不是给我了么!”感觉到她不动不挣扎了,我才放开她。“你看,妈,在这里啊,在这里!”
母亲随即眉开眼笑。她接过糖,随即又塞到我手里。“囡囡,吃啊,吃啊!”我照着她的话,剥开糖纸,把糖吃进嘴里。
“好吃?”她的眼睛睁大,等待着我的回答!
“好吃,妈,很好吃!”泪水已经停止不了。妈妈则是开心的笑。似乎我说好吃她就很高兴。
哄着她躺回病床。
院长,医生,还有那个护士都围在母亲的床前。
“薛小姐,请你听我们解释!”院长似乎还是不肯低头。还要为自己的疗养院辩护几句。
“不要解释!解释什么?解释我母亲被你们的护士欺负其实是我母亲的错?”
“你自己不要她,现在又跑来闹!”小护士嘀咕一句,立即被医生用眼神制止。
“我从来都没有不要她!”我气疯!“所以,我会让你们的疗养院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要立即带我母亲走!麻烦院长帮我办好手续!”我开始帮母亲收拾行李。
看见我的坚持,院方的人一一退出门。
母亲的东西少的可怜。一件旧旧的毛衣,一件夏天的衬衣。两天裤子。袜子都是破的。更别说内衣底裤之类的。
母亲似乎累了,渐渐睡着。
收拾好后,我再次检查柜子。母亲刚发病的时候有藏东西的习惯,所以我怕落下什么。
果然在柜子底部报纸的下面找到了一条链子。这个我认得,链子上挂着的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戒指。一对,爸爸去世,妈妈取下爸爸和她的戒指,做成项链。之后第二天,妈妈就彻底不认得任何人了。
收好所有的东西。母亲还在睡。我不忍心叫她,却想带她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囡囡!”她突然睁开眼睛。“妈妈好想你!”
“妈?”我坐在床边。“你认得我了?你记起来了?妈妈你是不是记得了?”
没有回答。她又睡着。
和医院交涉,我们在这里住最后一晚。
医院在第二天早晨竟然向我道歉。说可以赔偿我们。我只是沉默,带着母亲离开这个恶梦般的地方。我就要让母亲忘记这个疗养院的一切。
“不要,不要!”大巴车旁的母亲怎么也不肯上车。“囡囡,救命啊!”
无论我怎么哄,母亲就是不同意上车。好像那上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我想也许是父亲车祸的阴影吧!
“小姐,你到底要不要上车!”司机无奈的说。大巴定点一班,我知道不能因为我晚点。
“对不起!借过!”车上挤下来一个男人。好眼熟!啊!居然是和我做一辆车来这里的人。
他走到母亲面前。“来,放松!”母亲起初没反应,后来乖乖的照着他的话做。
“看,这是什么?”他拿出一个圆盒的东西。
母亲摇摇头。
“来,上来告诉你!”他牵着母亲,母亲乖乖的跟着她上车。我也立即跟上。看看自己的座位号。居然又是和他挨着。我,母亲,他,三个人坐一排。为了让母亲继续这么乖,我让他和母亲坐一起,而我和他们之间隔着过道。
昨天夜里母亲突然醒来,哭着说要见爸爸,不管我怎么安慰都没用。守了她一夜,我已经精疲力竭。昏昏沉沉的睡着。
“小姐!”听见有人叫我,可是我睁不开眼。即使我在努力还是睁不开。
“囡囡!”妈妈的声音?我立刻惊醒!
“妈!”车上空的只剩我,妈妈,和那个男人。“哦,到站了!厄,谢谢!谢谢你照顾我妈妈!”
“不用谢!”男人淡淡的笑笑。“不过我建议,你尽快送你母亲去疗养院比较好!”
“我知道,我接妈妈回来就是打算带她去做更好的治疗!”我扶着妈妈,往车门处走。
“希望你去这里!”走在我前面的他突然转身给我一张名片。
“圣安娜疗养中心,精神科博士,秦天。”我抬头看看他。“这家比较好吗?”
他点点头。“有几个美国精神疾病学家助阵,应该不错!”男人莞尔一笑。
“秦天?我可以直接去找他吗?”没想到不用一家一家的选了,如果可以,今天就能让母亲住院治疗。
“没问题。他会等你的!”男人帮我扶母亲下车。
“是你的朋友嘛?真是太谢谢你了。感谢你为我妈妈做的一切!等她好点了,我请你吃饭吧!”我找出纸,写下我的电话。“你打一下,我就知道你的电话了!”他掏出手机打过来。我存好。微笑和他挥手道别。
天哪!我是什么脑子,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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