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皇家有女,夏氏七七,出水芙蓉,艳若桃李。将门有后,小儿唐勋,镇南有功,赐封将军。良辰美景,再赐良姻,将朕之女,许与爱卿。佳偶天成,感天动地,可喜可贺,可歌可泣。”
唐勋接过圣旨,眨巴着细长的凤眼,将这道别具一格的明黄圣旨看了又看。唐夫人喜上眉梢,低声催促道:“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唐勋抬眼,就见江公公一脸谄媚的笑望着他。一旨两用,既封将军,又迎娶公主,就连大红人江公公都忍不住的眼红耳热,羡慕嫉妒恨。
“臣领旨谢恩。”唐勋深深跪拜,三呼万岁,这才恍似从梦境中跳脱出来,忍不住开口问道:“夏七七?哪个夏七七?”
唐夫人狠瞪他一眼,仍遮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对江公公报歉的略施一礼,这才低声回道:“七公主夏七七,自小在紫金塔内修习的七公主啊,你小时候见过的。”
二姨娘丝绢掩面,忍不住嗤笑道:“这可真叫贵人多忘事啊。”
唐夫人面色一冷,眼神似一柄刀,深深剜进二姨娘那双柔媚的眼珠里。江公公轻咳一声,女人的战争风起云涌,他这把老骨头还是少见为妙。
气氛冷凝,三姨娘忙出来圆场似的说道:“三儿从五岁起就跟着老爷驻守美人关,逢年过节也在美人关留值,七公主自小就在紫金塔里闭关,十年没下过青屿山,他不记得七公主,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她边说边晃动着水蛇似的腰肢,环钗叮当,笑脸如花,在江公公眼前徐徐绽放,活泼生动,温婉可人,江公公竟看得眼直了。三姨娘打蛇随棍上的将脸一拉,那朵花立刻蔫了半分,似暴雨下受虐的梨花,嘤嘤低泣,好不可怜的说道:“江公公,我们家雪如啊——”
唐夫人忙对一旁的唐管家使了个眼色,唐管家适时拿出一坨金子交给夫人。唐夫人上前一步,拦在三姨娘和江公公之间,将金子塞进江公公阔大的袍袖中,淡笑道:“一点心思,请公公喝茶,望公公不要嫌弃才好。”三姨娘只得愤恨的瞪了唐夫人一眼,心有不甘的闭了嘴。
江公公这才回过神来,推让客气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唐府,离开了那朵暴雨中的梨花儿。
自从被白馥郁施了针,唐勋对前尘往事里,但凡有紫檀出现的部分,就已经全部忘记,所以,他不认识夏七七,不记得紫檀,不了解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枚令牌劳神费力的讨好叶家父子,还要欠白馥郁一个大大的人情。
但他记得紫金塔,记得虚无,无尘,记得十年所修所学,记得五岁时的软轿,软轿里颤抖的小姑娘,今天,娘提醒他,那个小姑娘就是七公主。
他恍然大悟,原来,要娶的就是那个胆小鬼。
这一个月,有几张陌生的脸孔混迹在上荆的大街小巷,这一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一个月内发生的事,全都与寻人有关。
首先,是一夜之间,不同的时间里,不同身影的黑衣人,用他们惯用的障眼法,蒙闭大内侍卫,闯入紫福殿。
先进殿的人,指刀指向七公主的眉心,黑巾下的表情看不真切,言语却是戚戚的:“姑奶奶,那只鸡在哪啊?”
宫女青梅一脸慌张,打碎了手中正奉递给公主的一杯青屿山年前的贡茶,茶香四溢,在殿内款款浮动。七公主却神色淡定,不闪不躲,不卑不亢,偏过头对青梅笑道:“笨丫头,仔细你的皮。”
青梅这才从紧张与惊讶中缓过神来,主子还有心情开玩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青梅伺候公主不久,却深知公主的禀性,亲民公主夏七七,岂会是撕烂宫女皮的嚣张主子?就连责罚她们这些宫女半句,公主都舍不得呢。
“快说啊。”黑衣人近乎央求的催促道,抵在眉心的刀却挪也不挪。
“求我还要用刀?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得了。”夏七七俏脸一抬,一幅事不关已的淡漠,“反正它不在我这。”
“翻遍了上荆,连根毛都没看到,你倒是说说,它能去哪?它一个扁毛畜牲,要那么多令牌干嘛?你告诉它,只要它交出令牌来,我保证它生生世世衣食无忧。”成浩然收了刀,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寝殿里来回走动着,烦躁不堪。
夏七七冷笑,生生世世衣食无忧?你真能保证就好了。恐怕,你投胎投得轮回用尽的时候,人家还活得生龙活虎呢。
“真不知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它,它是会飞会喷火的鸡,哪能由我控制?”夏七七无奈的叹息,对青梅吩咐道:“再去沏杯茶来。”见黑衣人并不阻拦,青梅这才小碎步式的挪出殿,生怕发出一点响动,引起某人大怒,连累公主遭殃。
青梅出殿,却多了个心思,转身朝侍卫营狂奔。
“你从哪找来这只火鸡?”成浩然的眉竖成倒八字,显然急恼至极。“说说你们的初遇。”
“青屿山翠明湖,那是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地方,湖水清澈见底,山风清凉舒爽,彩凤——不对,是那只鸡,七彩斑澜,它嘎嘎呜呜的说着鸟语,但很奇怪的是,它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懂。它喜欢我,我也喜欢它,我们快乐的在青屿山生活,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夏七七摆出一种深切回忆美好往昔的沉醉脸孔,学着黑苏夜的腔调,说得感情充沛,感人肺腑,不时的偷瞟一眼成公子,看看成大公子有没有脸红耳热,掉哈啦子的前期羡慕嫉妒恨症状。成公子问初遇嘛,但凡跟“初”有点关系的东西,不都是令人回味无穷的么?
“带——带我去——找鸡。”成浩然收起想听故事的情绪,一幅无赖小孩赖糖吃的样子,央扯着夏七七带他找鸡。
“但现在,那里恐怕已经被血蛭和黑信蛇攻战得片草不生,片水不留了。”夏七七暗叹,那是只凤凰好吧,你们这些男人,一个喊它妖鸡,一个叫它火鸡,你们在意过凤凰的感受吗?虽然落地凤凰不如鸡,但,人家励精图治,终有一天能重回九天的好伐。夏七七掰指,心情大慰,离回天庭,还有六步。“不如,挨家挨户的搜,天上地下湖底的寻,只要功夫深,铁杆磨成针。”夏七七将信心满满的小拳递到成浩然眼前。